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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沙丘的狐狸
乱世长安·初汉书【钟离眛】3 女儿红
“红尘客栈”其实并不似我想象中那般门庭冷落。酉时一到,这里便陆续来了客人。
我决定收回之前的看法,收回对阿九的鄙视,他将这里经营得还算不错。
我心里开始盘算着能不能不露声色地向阿九要点零花钱,隔壁说书的大爷说,喜欢一个女孩儿就要舍得在她身上花钱,否则,她理都不会理你。我不想白苏丫头永远都不理我,所以,我愿意把零花钱都给她。
客人越来越多,我决定先招呼客人要紧,不然又得被青黛姐姐训斥我偷懒了。
天色渐暗,客人走了一波又来一波,门外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墙头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十里长街、川流不息,吆喝声嬉闹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丝竹管乐之声,无不彰显出长安城的繁华之貌。
所有客人当中,唯独一人,尤为怪异。他身着黑色粗布麻衣,看上去穷困潦倒,袖口破败不堪,衣摆透着明显的水渍,却打理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领口处的点点白色不知是从哪染上的尘土,白得发亮,直到走近才看出那是洗出来的白。
除此之外,他用黑布遮着一只眼,露在外头的另一只眼疲惫不堪,眼球突出布满血丝,却并不显得凶残嗜血,反而浑浊中透着一股子硬气和刚毅,让人不敢轻视。
他只喝酒,并不点菜。酒是上好的女儿红。
我本打算上前问问他需不需要住店,要住多久,有可能的话尽量推荐他住我们的上等房,环境好、服务好、房间视野佳,这样我们客栈也可以多些收入。毕竟这是青黛姐姐唯一交给我的任务。
可当我走近他,看清他腰间别着的一把比我还要长的环柄长刀时,我的腿很不争气地软了。
那把刀磨得太亮,刀锋尖锐锋利,射出的银光直逼人眼,让人不敢直视。
于是我悄悄从他身后走过,直奔楼梯,逃离到了楼上内间。然后十分意外地见到了同样藏在这儿的青黛姐姐和阿九。
阿九站在留着缝儿的窗边,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眉间若有所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是那独眼黑衣人。
青黛姐姐如往常一般嗑着瓜子儿,不时斜睨他几眼,半是随意半是嘲讽道,“你何时也有了这偷窥的喜好?”
阿九对她的习惯性嘲讽置若罔闻,不答反问,“若非心下生疑,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都看出来了。青黛不动声色,直到将手头的瓜子嗑完,拿起一旁的汗巾擦了擦手,叹了口气,“是啊,你看他那件中衣,虽然年代久远得已看不出成色和料子,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如何能够忘掉。”
或许是空气中难得凝结起的苦涩的味道,阿九终于将目光转向她, “青黛,活在过去只会徒增烦恼。”
他们说的话我听不懂,我也不问,因为我知道即使我问了他们也不会告诉我。
直到若干年后,我读了好多好多书,见到真正的军中将士,才知道,这个独眼剑客的中衣,是曾经战神项羽的项家军统一配发的战服。
“我想我知道他是谁了,他竟然是……”阿九突然间恍然大悟,吓了我一跳,连带着他平日里清雅的声音都提高不少。他锁眉凝视黑衣人的背影,下意识地把玩指尖的翡翠扳指,终究没说出那个名字。
“可他如今怎生这副模样?”说完这句话,他就出去了。
然后青黛姐姐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总是这样,说话说一半,还尽是我听不懂的话,欺负我是个孩子么!算了,我还是出去继续看我的白苏丫头好了。
刚坐在门槛的台阶上,就听见外头熙熙攘攘的议论声。
“听说今上要迁都了,就迁到咱们长安,以后咱们可就是天子脚下了。”
“胡说,怎会迁都到长安?听说旨都拟好了,迁都洛阳。虽然咱们长安也是个好地方,可人家洛阳乃天下之中,向来人杰地灵,咱们长安可比不得。”
“我唬你作甚!确实千真万确,我家有个远房亲戚是是宫里的人,绝对不会错!”
“我说呢,怪不得前些日子咱们城里一直在大兴土木,领头的那些人来头可不小,连京兆尹见了都点头哈腰的,没准是真的!”
“咦,方才你是说宫里的人?莫非你的远房亲戚是……公公?哈哈哈哈哈。”
公公是什么人?有那么好笑吗?我很好奇,对他们的笑点表示怀疑,不过我依然识趣地不去问。心想等哪天等青黛姐姐得空了再去问她,她似乎什么都知道。
我就这样一直发着呆,也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直到对面的猪肉摊子收工,白苏丫头肉嘟嘟的身影消失于茫茫夜色中。这时,街上突然起了暴乱。
其实不是暴乱,准确地说,是骚动。据四散而逃的乡亲们说,朱雀大街一座刚建成的王府突然间失火了。
朱雀大街距离红尘客栈所在的玄武大街仅两条街区,许久之后回想起这件事,我依旧为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胆战心惊。
事发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火势有多大、会不会蔓延到我们玄武大街,会不会殃及我们红尘客栈,会不会殃及白苏丫头家的猪肉铺子,而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逆着人流向朱雀大街跑去。
我的确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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