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

又到了春茶开始采摘的季节，因为受疫情影响，今年茶叶的价格惨不忍睹，与去年相比少了将近一半，然而生活依然要继续，价格再差也总算是能换些钱。

被困在家的我，经常帮忙摘绿茶，带个小草帽儿，挎个小竹篓儿，就轻车熟路地跟着去田里采茶了，看着嫩绿的鲜芽，一个个像宝宝一样被我们抱下来放在“摇篮”里，这种感觉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记得6、7岁的时候就开始在田里摘茶叶，稚嫩的手将同样稚嫩的绿茶芽儿摘到小竹篓里，没有人强迫我采茶，单纯因为自己喜欢。于是，村里的人都熟悉了这个小小采茶娃，到了采茶的季节，就会看见一个小孩，屁颠屁颠像个尾巴跟在两个大人后面去采茶。

我想，那个时候时候喜欢采茶可能还是因为父母的“策略”：自己采茶卖的钱自己用。所以那个时候，我总是可以比同龄人吃到更多零食。对于我来说，茶叶就是我的零用钱。对于家里来说，茶叶是整个经济支柱。

当时家里还开着茶叶加工厂，那是一个非常吵，非常热的空间，忙的时候机器日夜不停地工作，父母也经常熬通宵。记得有一天早上，我睡到快中午了才起床，懒洋洋地起来看饭做好没，却看到父亲一只手撑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我叫了他一声，他睁开眼抬头看了我一眼。那是一双极度疲惫的眼睛，上了年纪的浑浊，还布满了整个夜晚带来的血丝，与其说是一双眼睛，更像是两副棺材，那种痛苦向我扑面而来。从那以后，我决定帮我父母加工茶叶，那年我大概8岁左右。

父母一开始是不放心我的，怕我做不好。茶叶加工有好几道工序，虽然有机器，但是依然需要人工，并且还要有一定的技术。茶叶加工的工人工资很高，所以家里请的工人很少，父母是主力。由于我极力要求帮忙，父母就叫我帮忙做最简单的第一道工序，教了我几天，我也正式成为了一名“工人”。

真正投入劳动才知道有多辛苦。夏天天气炎热，再加上加工茶叶需要生大火，整个加工厂都是热烘烘的，但汗流浃背的我依然可以坚持几个小时，这期间父母会给我买雪糕吃，也算是苦中的甘甜。但是，不吃雪糕的父母，他们的甘甜又在哪呢？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快高中，父母年纪越来越大，终于承受不住这高强度的工作了，便卖掉了加工厂，也卖掉了疲倦、争吵，卖掉了不能眠的夜晚，卖掉了父母人生中所有的青春、拼搏。之后便只在家采自家茶叶，过起了慢节奏的生活。

到现在，依然采着茶叶，父母大半辈子都在跟茶叶打交道，而我有幸参与过一段时间。看着这越来越矮的茶叶树，我想，我终于要代替这些茶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