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感觉像是女儿对老父亲殷切的期盼呢？希望老父亲多教自己一些本事，足够强大之后可以反过来保护他了，不是吗？可这位老父亲自从来到她的身边，就没怎么认真教授过江洛什么真本事，说得最多的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有我就够了。”九牧晴推开江洛的巴掌脸，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愤怒，“天地六合之间，护着你一个，我自认为，还是能做到的。”
忘了这位老父亲时不时跟自己心灵相通……可谁愿意待在原处等着别人来守护呢？他怎么就不明白江洛的一片苦心呢？
得了，这位玻璃心的老父亲要生气了。
“行行行，您老啊，就负责保护我吧。”她单手撑地爬了起来，顺手将九牧晴也从地上拽起，“咱们回家吧，别让花子等急了。”
啊，回家吧，她说。
是，要回家的……
忽然间天地间变了颜色，时空坍塌，天崩地裂，江洛摇摇晃晃，整个人失重，被吸进时空的漩涡中。
一声呼号，出现在另外一层时空的江洛出现在半空中，紧接着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做着自由落体运动，轰的一声，从天上掉到地面上。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眼前的一切吓得不知道今夕何夕！
血流成河的地面，天空阴沉，下着暴雨，西方雷神发怒，紫色如蛇的闪电劈斩而下。军号震耳欲聋，战鼓声和厮杀声响彻天地之间。红黑两军踩踏着地上已经残缺不全的士兵的尸体在拿着刀剑拼杀。远处还有火球从天而降，掉落在那些被浇上火油的物体上，刺啦一声猛烈燃烧起来。
到处都是血，四处都是残缺腐败面目全非的尸体。手，脚，头部分开或者身体被劈斩成几瓣的比比皆是。不仅是人的尸体，还有马匹，甚至耕作用的黄牛，惨死沙场。
沉重的苍穹压顶而来，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压垮，世界末日一般不见天日。阿修罗地狱一般的惨烈世界，给江洛的视界和心灵造成了强烈的冲击。血腥味，恶臭腐朽的味道刺激着敏感的神经元，混乱到怀疑这里根本不是人间。
江洛看见那些灵魂茫然的站在原处，不知道往哪里去，也不知从何而来。她甚至感受到了他们的绝望，痛楚，害怕，怯弱，甚至是最后的对于留存人世间的不舍。一时间她也像那些战死的亡魂一样，愣怔在原地，半刻没有反应。
远处马匹嘶鸣，骑着战马的将军，脸上缠着交叉的满是血腥的纱布！走近了她才发现那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
在哪里见过？
思绪间，将军掉头带着将士往前方冲杀而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到了战场上，九牧晴呢？江洛奋力奔跑着。
她在干什么，为什么跟着厮杀的士兵在跑？这个时候不应该逃命吗？为什么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奔跑着？
远处劈砍而来的敌人的毫不留情的刀剑，江洛拿起手中的长矛反击，朝着那人的胸口刺去。
血溅三尺，敌人倒在血泊之中。
杀人了，她杀人了，这是人啊！
一时间慌了神的江洛不知道背后有敌人已经提刀准备砍了她的脑袋，千钧一发间，那独眼将军骑着战马飞奔而至，马上的人手里握着长剑，直接就这样使劲一抛，直接刺中江洛身后之人。
江洛未来得及反应，已经被那马上的将军一把拉扯到马背上。而身后跟着的，是万千支和雨水雷鸣混合在一起的箭。
马匹奔跑期间，江洛不得不紧紧抱住前面人的腰肢，突然间身体感到一阵剧烈疼痛，江洛再次失去重心，摔下马去。
意识消失前一刻，她看见了插在胸口的箭矢，还带着鲜血……
奶奶的，这是来了个透心凉……
啊，那张脸，那张左眼缠着纱布的脸，见过，在哪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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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溺水者得到空气，江洛猛吸一口气，噌的立起来，是自己的卧室，还有熟悉的九牧晴和花子。
“洛洛，醒了？来把药喝掉。”花子端来一碗味道极浓的中药，舀起一汤匙喂到江洛嘴边。
“这是什么？”江洛掩住鼻息，“姑姑，我没事儿，可能最近有点累，不需要吃药。”
“人参，大补！我专门找人弄来的，千年人参，你身子这么弱，给你补补，也许就好了。”前面的话花子好生相劝，见着江洛苍白的小脸，心疼到无以复加，厉声道：“喝！”
江洛：“……好，我喝。我，我自己来……”
说话间已经把那碗大补的中药一口气咕隆下肚。
“这才乖嘛。”花子摸着江洛的脑袋。
“让您担心了。”江洛巴巴望着花子。
“你在说什么呢？”花子把碗放到床头柜上，旋即抱紧江洛，“洛洛，我希望你把我当成家人，不要那么见外，好不好？无论是开心还是快乐，是生病还是健康，洛洛都应该告诉我啊，我是你的家人。”
“嗯嗯。”江洛紧了紧自己环抱住花子的手，尽情地吸着她身体自带的清香，仿佛能给人重生的力量似的。
九牧晴倚着门静默着，不过他大抵是知道江洛摸人脑袋的习惯和方式是朝着谁学的了。
“小九，你好好看着洛洛，我下去给她做点好吃的。”花子轻抚江洛的头发，慢慢放开她。
九牧晴点头。
等花子下楼，九牧晴关上房门，坐到江洛身旁，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红枣，“是那个少年？”
“星野，叫林星野。”江洛一边嚼着红枣，一边说着，她发现这是颗去核的枣，“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男孩子，叫小天。”
两个人，关系似乎很好，像是好兄弟，但那种情谊超乎兄弟之情。
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不不不，江洛直接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狭隘的想法。也许他们是像伯牙子期那样的知音呢，又或者像是蔺相如廉颇那样的刎颈之交？
把强制共情看到的景象大致给九牧晴讲述一遍之后，九牧晴说道：“既然他找到了你，那肯定还会来找你，我们守株待兔就可以。”
江洛赞同九牧晴的提议，这件事便先放在这里，不想九牧晴突然发话：“下次，不要跟任何不知来历的东西对眼神，不要随便看他们的眼睛，他们极有可能对你下诅咒，也可能让你像今天这样，强迫你去重复他们的人生。”
他这话说得很温和，但江洛总觉得其中夹杂着隐隐的愤怒。说不清道不明，也许老父亲就是喜欢这样吧。
“我知道，打不过就跑。”江洛扯着脸皮笑笑，舔了舔唇，“那啥，你能不能真正教我一些本事，我知道，我所知的九牧晴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魔，对吗？”
不等九牧晴回答，江洛继续说着，“我希望，在关键时刻我不拖你后腿；我希望，在危险的时候我们能并肩作战；我希望，我能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无论是花子，还是那个摸起来像狗子的麦秋朗。”
她的语气很严肃，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吊儿郎当的，是诚挚的恳求。
就那么想保护别人？
九牧晴突然眼尾上扬，嘴角弯曲到一定的弧度，“你已经过了根正苗红的年纪，现在练起来，跟老年人练芭蕾差不多。”
江洛噎了一口气：“……那什么时候是最适合的年纪？”
“四岁到十六岁。”
“我去你丫的！”早不出现晚不出现等她过了十六岁才出现，还整天忽悠她打不过就跑的这是个什么物种，“那你现在也得教我，不管什么都行！”
听完不是咆哮的咆哮，那不知是何物种的人居然笑得满面含春，本来是清风吹不起半点涟漪的死水，此时却像是在铁罐头上绣成的桃花，灰黑沉闷的天也染上云霞，听见蛙声耐不住寂寞似的躲在夏日之夜的水稻中鸣叫。
江洛：“……你等一下。”
桌面上放着吸辐射的仙人掌居然破天荒开出了粉紫色的小花，江洛走到阳台上，那些放置着的天竺葵、矮牵牛、秋海棠绽放了五彩斑斓的花朵，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半边莲魅蓝色一小朵小朵从窗台上如伸懒腰一样盛开，最后像是蓝色小小仙鹤垂在墙边。三色堇如同天鹅绒一般软萌的花朵，可爱地张开带着黑斑蓝斑的小脸。连半开的秋菊也在那一瞬间释放了自己那点最后的矜持。
室内温暖的灯光，投射到花的洋流中，像是在弥补太阳的光芒。而阳台外则是万家灯火，如同密密麻麻的星子，拥挤的暗黑的苍穹。铺展开来的事一幅巨大的银河图。
甚至有萤火虫飞过来。
江洛抬手，那小精灵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停在她的手上，做着亲昵的动作，献礼一般缠绕着身着淡蓝色睡衣的少女。
太过于投入，江洛居然没有发现九牧晴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走到了她的身后。
“你喜欢吗？”他轻声问道。
“喜欢啊，是你吗？”原来，九牧晴一笑，连花儿都会忍不住为他盛开。江洛放走手上的萤火虫，转身看见九牧晴闪着光的眸子，忽然想到了风中飘忽的柳絮。
是游走在人间多少年的孤独的魔，最后又是在怎样一种情境下竟然不得已成为人类的影子的？
她不想问，大概，是因为不想他走吧。
假装，自己不知道。
分明是个温雅柔软的人啊，此刻秀丽的相貌，和脸上抹不去的属于男性的锋芒。
“你怎么那么像只萨摩耶呢。”江洛说。
九牧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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