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铁铸的吗？
九牧晴解颐，抬手捏捏江洛的鼻梁软骨，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真的就没那么疼了。
“我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推开九牧晴的手，江洛说道，眼睫上残留着些许水花。
九牧晴狭长而妖异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示意江洛直说。
“第一，阿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为什么和他周旋你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害得她差点被阘非熠弄死在修建的墓室中，这不是重点，江洛也没有提，“第二，阘非熠说的那个烟罗，是谁？就，两个简单的问题。其他的，关于你的秘密，你不想说我也不强求，但这是与我性命相关的事……”
事实上也是，她不怎么关心九牧晴的事，以至于两个人相处两年她还不知道一个来自三十三天地狱底层魔神级别的人物居然会失去实体蜗居在一个人类的影子中。
“烟罗是初生代驱魔师，算是你的先祖，可能你是她的传承下来唯一的血脉，所以阘非熠才将你认成是她。”九牧晴突然露出了个不明所以的微笑，“你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我没什么秘密，无非是以前没有给你看到我的本体。怎么，吓到了，不知道我还能养成千上万的乌鸦？至于阿金，我告诉你那天我们俩在话家常，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你相信吗？”
他嘴角上扬，一副欠揍的得意洋洋，“让你受苦了！”
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堵得愤懑的江洛哑口无言。
“这样你才能成长，不是吗？”他说。
江洛：“……”好吧我信了你的鬼，这犊子压根没打算好好说话。
“你本体是乌鸦？”江洛问道。
“是，也不是。”九牧晴回答得拖泥带水。
江洛：“……”那跟没说是一个效果。
“好吧，第三，明明是个腹黑得要死的常常偷着笑的人，为什么要在麦秋生他们面前装得不近人情？”江洛瞧着这副模样恨得牙痒痒，“第四，你之前明明是影子，也告诉过我你没有实体，现在为什么能变成人了？第五，你到底跟花子说了什么她让你直接住到家里来，还住我对门的房间？”
“第三，我现在这副模样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你觉得我不装得冷漠老成一点，能震慑住阘非熠？与兰陵王上战场戴青面獠牙的面具是一个道理！”九牧晴的手掌盖住江洛头顶，“第四，我是你的影子，你难道没发现脖子上有齿痕吗？”
闻言江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睁大了眼睛，面上却悄悄红了，九牧晴说：“已经愈合了，没有留疤。”
江洛：“……”
那天掉进黑水，差点溺死之前感受到的刺痛，牙齿切进肌肤的痛感，是真的。只不过那人连同她身上所有伤口一起治愈，江洛才没有发觉。
“放心，只是咬了你一口。”九牧晴笑笑，“那种情况，如果我没有实体怎么给你度气？”
江洛牙根紧了一下，白皙的脸蛋红晕更明显。
“你的影子，受于你之血，才能幻化出实体。”九牧晴说，“要说到最后，挨欺负的人是我，谁抱着我使劲啃来着？”
江洛：“……”
“所以不必介怀，只是施救罢了。”九牧晴一摊手，“跟做人工呼吸是一样的。”
如果此时是一部漫画，一定是房顶上方全部画成密集斜条纹的低气压状态，江洛的脸色瞬间变得黑压压一片。
九牧晴按住江洛的肩膀，将她转了半个圈，推着她下楼，“至于第五，随便编造一个理由，比如花子都不曾记得的远房亲戚，因为要在XX医科大念书，可父母要做生意出国了，只好暂时借住在她家。当然，作为回报，给了她一笔相当于出版十本小说的寄养费。”
江洛：“……”。
“你的头发……”江洛说。
他还是那一头比女孩子还漂亮的鸦色如瀑长发，现在半束着，上边用玉簪盘着一个髻，下边披散，搭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黑色亚麻衣衫，仙风道骨的。
“街上穿汉服的那么多，也不缺我一个。”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餐桌旁，九牧晴抽开椅子，将她摁着坐下，自己转身去帮花子的忙，眼里笑眯眯，嘴里甜甜的叫着“姑姑”。
“洛洛跟小九真的好有缘分啊，居然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花子一脸不可思议。
江洛吃着饭差点呛死，九牧晴倒像没事人一样。
“小九比落落大两个月，住在这个家里就是落落的哥哥，哥哥可别欺负落落啊，我们家落落就是太老实本分了，从高中到大学几乎都没什么朋友。”花子絮絮念叨着，“可我们家落落性格好，人也漂亮，就是内向了点，小九哥哥可要好好照顾她呀！”
小九点头。
花子比当事人还激动，“过两天开学你们就一起上学一起回来吧，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两人齐齐点头。
“嗯嗯，姑姑我会照顾好洛洛妹妹的。”九牧晴微微笑着，眼尾弯曲，嘴角上扬。
可江洛觉得他笑得比匹诺曹还假，以至于最后忽略了突然多出来的妹妹这称呼。
花子往九牧晴碗里夹红烧肉，完了向江洛碗中放了块西蓝花。
江洛闷声，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怪感。现在的九牧晴是花子的亲戚啊，她没必要对一个外人那么好。只是一块肉而已，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以前待过的那些家庭里的女主人可是连青菜也不会往江洛碗中添的人啊。
果不其然，江洛还是太敏感。花子把整盘红烧肉都端到了江洛面前，说道：“洛洛你实在是太瘦了，多吃点！”又给江洛添了一碗鸡汤。
江洛垂着头往嘴里刨饭，眼眶酸酸的，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洛洛怎么了？”花子疑惑道，声音关怀而温柔。
“估摸着是姑姑做的饭太好吃了。”九牧晴说。
“呀，这孩子！真的吗？其实我不太擅长做饭。”她又惊又喜，旋即捂嘴笑了起来，“那我以后天天给你们俩做。哈哈哈……”
为什么连自己影子的醋都吃……
那顿饭江洛足足添了五大碗。
开学后，江洛在课堂上遇到了与往常不同的麦秋生，沉着而冷静，却温文尔雅。
两人见面相视一笑，之后麦秋生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班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大家似乎都没有在意，仿佛他就一直存在着似的。花子给九牧晴新添了一些衣物，除了头发不协调之外，其他地方与大学生无异，反倒是有女孩子碎碎念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九牧晴长得那么好看……
江洛依旧是一个人，从九牧晴化为实体后，她似乎更孤单了。之前一直遗憾着，倘若自己的影子是个大家都能看见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那个叫江洛的总是喜欢自言自语、孤寂的女孩子从此就有了朋友，也许融进大家的生活中便没有那么困难了吧。
可她幻想的事情真正发生之后，并没有朝着她想象的那个方向发展，九牧晴很受欢迎，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
实验台下方常年蹲着一群小鬼，从刚出生到六年级的，一个不缺。
“江洛大人，你手上的小白鼠可以给我们吃吗？”四岁的孩子问道。
江洛不想理他，虽然在角落里，可这样随便对着空气说话会让同学们更反感她。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小鬼们说着就张大了嘴巴朝着小白鼠而来。
“呀，你们干什么？”江洛一巴掌把那四岁的孩子拍到一边，又赶走其他围观的小鬼，完了探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不论是教授还是学生都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还有小声嘀咕着的。
“她又犯病了……”
“教授不是建议她的养母带她去精神病院看看吗？没去？……”
“有病就得去医院啊！……”
“她在干嘛？”
……
“是我啊？”九牧晴突然从实验台下方钻了出来，爽朗的笑声打断了学生们的议论纷纷。
“什么啊，是九牧晴……”
“他也不喜欢那个神经病吗，专门为难她？”
……
“不好意思，不该吓唬你的，这样吧，下次你跟我一组。”九牧晴笑眯眯的说道，眼神扫过小鬼，犀利而尖锐，却是转瞬即逝。
江洛眼睁睁看着那些小鬼化成白烟，消失在暗处。
“我，还有我！”麦秋生举着手跑过来，“我也跟你们一组。”
下实验，江洛主动留下来打扫实验室，九牧晴和麦秋生也留了下来，江洛找了找那些待在实验室里的小鬼，却找不见，便问道：“那孩子去哪里了？”
“送去十殿阎罗那了。”九牧晴回答。
也好，至少能再入轮回。江洛松了口气，这座实验楼里太多的鬼魂飘荡，曾经她想过画几个往生阵，把他们都送去地下，最后发现根本行不通。送走了一个，两个，却有源源不断的鬼魂从其他地方像是逃荒一般流进实验室，像是在补缺一样。
九牧晴还是影子的时候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等着你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解决这些事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现在自保最重要。”之后江洛也没有再管过这些事，反倒是和那些小鬼的关系挺融洽。
“冒昧，我能问问你们是什么关系吗？”麦秋生一脸疑惑的问道。
“姐弟。”江洛说，这个便宜怎么都得占。
“搭档。”九牧晴说。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口，麦秋生一时不知道该相信谁的，就听九牧晴说：“我是哥哥，比她大。”
大一万岁左右。
“我以为是恋人呢。”麦秋生说，“记忆有些混乱，我记得以前小九你们俩好像没有交集。”
江洛：“……”
似乎所有人的记忆力都有了九牧晴，他就像是大家生活里一直存在着的一个坐在角落里不怎么显眼的人。
麦秋生捂着脸笑起来，突然想起父母嘱托自己邀请救命恩人去家里做客的事，询问道：“江洛，我父母想请你和小九去家里做客。”
江洛摇摇头，笑笑，“代我向他们问声好，我就不去了。”
麦秋生看向九牧晴，九牧晴一脸冷淡，指了指江洛，意思是听她的。
“那好吧，我会跟他们说清楚的。”麦秋生脸上挂着难为情，“江洛？”
“啊？”江洛定定看着他。
“谢谢。还有，对不起。”麦秋生说。
也许他还想说更多，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终究成了谢谢和对不起。
“说到这件事，我突然想起，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注意我了？”江洛问道。
“嗯？”麦秋生困惑，思虑后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哦，你是说我知道你跟我们不同这件事吗？是偶然间有人告诉我的，我只是没想到真正的高手是小九。”
江洛睁大了眼睛，和半眯着眼睛的九牧晴同时问道：“谁？”
麦秋生被两人的反应吓得不轻，右手食指刨了刨脸颊，“我已经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了，只知道他是个男人，大概一米八零的身高，有点干瘦，戴着黑色的口罩。三个月前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眼看着就要进入死局，才四处寻求解决的方法，那男人就出现了，还问我身边是不是有江姓友人，那会是破解困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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