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告子下》24:“志”在何方
宋牼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 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宋牼是谁?
宋钘,又称宋子,宋国人。战国时期著名哲学家,曾游稷下,其继承老子思想,提倡"接万物以别宥为始",提出"情欲寡"﹑"见侮不辱"说,反对诸侯间的兼并战争。主张“崇俭”、“非斗”。
宋牼与孟子在石丘这个地方的这番对话,标志着孟子思想的转变,从一开始的寻找合适的诸侯王“定于一”,到寻找志同道合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达成“定于一”的局面,为天下生民营建一个繁荣、有秩序的世界。
孟子之所以尊重宋牼,是因为宋牼主张“非斗”,与孟子希望达成的“定于一”之间,有一定的联系。这一次,宋牼到楚国去,就是为了平息秦、楚之间一触即发的大战。并且,宋牼身上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韧劲,用他的话讲——“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意思是说,如果楚王不肯听“我”的,“我”将再去见秦王,两个人之中一定会有明白人肯于信从“我”。
一、宋牼之志
孟子最为肯定的是宋牼之志,宋牼之志说到底就是“非斗”,具体来讲就是止息眼前那场一触即发的秦楚之战。
孟子认为,战乱是战国时代最大的社会问题。常年大范围的战乱,导致天下生民无以休息,长期出于颠沛流离之中。农业生产被战争阻滞,产业凋敝,民不聊生。要想让天下人过上好日子,最要紧的就是止息战乱。小范围的止息战乱,能够带来一隅的安宁。全天下的止战能够带来天下生民的安宁。宋牼非但是要止息秦楚之间的战争,还带有“非斗”的价值倾向,如果宋牼能够实现理想,止战这件事儿,将我天下人赢得一定程度的安宁。
二、孟子之志
如果把宋牼的“非斗”比作是扬汤止沸的话,孟子的“定于一”思路则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宋牼试图说服秦王、楚王的仍然是“利”和“不利”,换言之,有利则战,不利则不战。宋牼既然敢以两个诸侯王为说服对象,意味着他准备两套说辞。两套说辞共同指向于“非斗”的止战目标,可见宋牼眼中的“利”或“不利”已经不是简单意义上概念了。说动敌我双方止战的一定是更大范畴、更广义的天下之“利”。毕竟,一旦从各自立场出发,一定会陷入到你死我活、非此即彼的境地。
孟子讲“先生之号则不可”,一定程度上承认了宋牼所言之“利”或“不利”的合理意义,但合理意义并不意味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孟子之志是天下“定于一”,这个“定于一”的宏大目标要靠“以德行仁”的诸侯王来实现。要想“以德行仁”,先要把“仁”作为一切人做一切事儿的出发点。
人臣心怀仁义奉事他的君主,子女心怀仁义孝敬他的父母,兄弟心怀仁义尊重他的兄长,天下人心怀仁义去彼此交往,这一背景下的诸侯王才能真正团结起整个天下。换言之,从“利”或“不利”出发,构不成足够团结整个天下的组织力量。只有从“仁义”出发,以德行仁才有可能再次统整起天下的力量,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定于一”。
“利”或“不利”的底层逻辑是私的,是分裂的。“仁”的底层逻辑才是公的,是和合一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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