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二三事
一、“老摇”
“老摇”是我们连队驻地生产队的一个女孩。不姓摇,我们也不知道她姓什么,只是她走路有点摇摆,所以连队的老兵都叫她“老摇”。
老摇年纪不大,长得白皙清秀,妩媚动人。农村长大的女孩,不知怎么保养的,晒不黑。
老摇已经嫁过一次,几年前,让我们师部一个老兵带回了江西丰城,老兵把老家吹得天花乱坠,老摇舍弃一切跟他私奔了。但去了后一看不是那么回事,老兵的家又穷又苦,且语言不通,家人又排斥,一气之下就跑回来了,但回来后村里人又觉得她丟人,不太愿意搭理她,常在后面指指戳戳的,生活得不太顺心。
我们训练、施工出车,经常在路上遇到“老摇”,江西老兵会用南昌话大声喊:“老摇,老乡……做西哩(什么)事喔……
“老摇”灿烂一笑,脸上飞过一丝红晕,我们车上顿时笑成一片……
农忙时,连队到村里参加助民劳动,打谷子时,只要“老摇”上了脱粒机,有的小战士就会抱着稻谷也挤上去,看着丰满的“老摇”和调皮的战士碰来碰去,田里一片笑声……
图文无关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一次训练回来,在村口看到“老摇”和一个青年站在一棵榕树下,“老摇”用手绢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啜泣。
我们有的老兵认识那个青年是师部的退伍老兵老胡,就是把“老摇”带回去的那个江西老兵,就跟老胡打了个招呼。
老胡转过头也笑着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他虽然大不了我们几岁,但我们看到的是一脸的沧桑,退伍时间不长,生活已经在他面容上刻下无情的烙印,看起来,他跟“老摇”一点都不般配。
这时“老摇”放下手绢儿,我们看到的分明是一双含着幽怨和苦楚的眸子……
……
第二天早操回来,排房里放着一篮煮花生,最后一班岗的老兵说,是“老摇”凌晨送过来的,给关心她的兵哥哥吃,她一大早就走了,跟着老胡回江西去了……。
2、二号
“二号”是部队驻地仙游县赖店镇上的一个美女,在一家店里卖杂货。
仙游县据说出美女。我们当兵的,军营里一色的男性世界,审美感其实比较低下,就算见到老母猪也会觉得是双眼皮。
不过平心而论,二号绝对是个美女,长得明眸皓齿,楚楚动人,不管用什么标准看都是美女,比那个时候我们能从电影里看到的电影明星还更美。
二号是以前的老兵评选出来的,他们把驻地某镇的美女按颜值打分,最漂亮的一号美女已经远嫁,我们当兵晚,从来没有见过一号,我们来到部队后,二号绝对是赖店镇上的一号美女。
图文无关二号不仅长得美,服务态度也是一流的,你到她店里,不管买不买东西,她都热情招呼,并没有染上一般美女常有的那种冷傲的脾气。甚至有些人开个过分一点的小玩笑,她也不恼。
有些油子兵,到了店里逗她,把钱往柜台上一拍:“二号,一起聊聊,这些钱够不够?”
她嫣然一笑,然后把钱推回来说,“你真会开玩笑”。如果玩笑进一步过分,她会故意拉下脸,斥道:“你耍流氓,我告你们指导员去!”
看到油子兵怕了,她又会灿烂一笑,气氛一下就缓和下来了。
不过她虽然和善,但原则坚持得很好,有好些老兵想采这朵花,都一无所获。
我们训练之余经常会在她店里小歇一下,开几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之类的,为艰苦枯燥的军营生活增添一点欢乐。
有一次我们班训练夜间找点,天黑后开始在荒山野岭奔跑。训练返回时还早,在她店小歇了一下,跟她开开玩笑聊聊天,完了每人喝了瓶汽水返回连队。
回来后已经熄灯就寝了,躺下不久,排长忽然把我们几个叫起来,起来后看见二号站在连队外面,全身已经被汗湿透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她湿漉漉的衬衫紧贴着身子,更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和曲线,美丽动人。
排长问:你们丢了什么东西了吧,小张掏了下作业包才发现,指北针丢了,大惊失色,排长从口袋里掏出来,说:“你们这些鸟兵,丟了指北针,搞得二号找了四个连队才找到失主!” 他说完回过头对二号说:“谢谢你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二号白净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有点羞涩地说:“以后小心点哦”
我们五个人哑然,都怔住了,看着她美丽的背影象蝴蝶一样飘进夜色中……
3、彭嫂
彭嫂是同安县一个叫做沙美村的妇女主任,三十多岁,黑黑瘦瘦,讲起话来语速很快,非常泼辣。我们当兵不久,部队接到命令到距金门不到十公里的莲河前线担任护航任务。所谓护航就是将炮兵部署在一线阵地,一旦敌人的炮兵威胁到我船团的正常航行,立即用炮火压制敌炮兵,掩护我船团的安全。
我们都是当兵不久,第一次到前线,因为是夜晚开进后占领阵地,什么也看不到,听到一些大喇吧的声音,也听不清楚。一早起来,看到对面有个黑黑的巨大岛屿,用望远镜瞄了一眼,都插着一些红旗,班长一把抢过望远镜训斥我们:看敌占岛干什么?
班里有个新兵问道:“插的都是红旗,怎么是敌占岛呢?“班长黑着脸说:“敌人就不能插红旗啦?听说过打着红旗反红旗吗?”老兵们都笑起来,新兵们却是一头雾水。
部队进入阵地后,战备训练之余,都会开展助民劳动,整修村庄的道路,打扫卫生,帮助五保户军烈属挑水,干家务。村里也会组织一些拥军活动。
有天一大早,彭嫂带着村里一些小嫂子大姑娘来到我们阵地拥军。她们干最多的就是帮我们洗衣服洗被子,来了一大群妇女,其中有几个女知青,这些城里来的女孩子,虽然也被闽南灼热的阳光晒黑了,都长得眉清目秀,显出一种青春健康的美,对于在军营中长年不见女性的我们,确实是一种养眼的美事。
彭嫂首先带几个妇女到连部找到连长,叫连长下个命令,所有战士的脏衣服都拿出来,不允许打埋伏。连长马上叫通信员跑步到各班通知。有些小姑娘比通信员还快,已经冲进各班宿营点,把战友们塞在脸盆里、挂在墙上的脏衣服、臭袜子收走了。
年轻的战士不想让大裤衩被女孩子拿去洗,到处藏着掖着,但是她们会到处翻,无论藏在火炮工具箱,还是门后,甚至扔到窗外的,都能被她们找到带走。
她们把衣服都带到村里的水井旁洗得干干净净,下午太阳快下山时,彭嫂又带着姑娘们抱着洗净晒干,叠得整整齐齐的军装回来,分头送到各班,绝对不会弄错一件。
图文无关四个女知青送洗好的衣服到我们班,班里的李老兵难得慷慨一次,把家里未婚妻寄来,平时藏得严严实实的麦乳精拿出来,用开水冲了四杯请女知青喝,女知青也毫不羞涩,跟我们坐在床上边喝边聊。
见到女知青们在我们班,全排的战士都挤进来,小小的房间挤得满满的。年龄最小的女知青拿起一条裤衩,指着裤底的斑斑点点,显得有些难为情:““裤衩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洗了半块肥皂还洗不干净。”
李老兵坏坏的笑着说:“那是我们的兵夜间训练画的地图,当然洗不干净啦。”
整个屋子哄堂大笑,女知青们也红着脸在大笑,唯有那个年龄最小的女孩茫然不知所措,欢声笑语传遍了半个村庄。
战备结束后,我们就与村民们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到各自的生活轨道上。这些美好的故事会在战友中口口相传,流传很久。
十年后,我提拔到驻守在莲河地区的作战值班营担任营长,到任后不久,通信员告诉我,村里的妇女主任彭婶带了几个村民来帮我们种菜。我赶到菜地,彭婶正在指点我们战士怎么种菜,她回过头来,我一看,这不是彭嫂吗?
彭嫂变成彭婶,新兵当了营长。她认不出我来了,但是一讲到画地图的事,我们俩会意的哈哈大笑,旁边的官兵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我们在笑什么。岁月流逝,官兵换了一茬又一茬,军民间的好关系一直保持着。
时光荏苒,大约四十几年后,我们下属单位一位干部曾经在这个村挂职过支部副书记,带我们来到这个村。我们当年的阵地已经变成厦门大学的新校区,成片美轮美奂的新潮建筑,到处是绿茵茵的草坪,姹紫嫣红的花园,高大挺拔的树木。当年的痕迹已经找不到了。
跟年轻的书记村长村干们一起喝茶,我问起彭嫂的情况,他们说已经进城多年,很少回村里来了。问起女知青,大家都茫然,听说过村里曾经有过知青,那都是他们出生之前很久的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们边喝茶边有礼貌的听我讲过去的故事,没有一个人笑。时代不同,笑点不同了,我们觉得好笑的事,他们不一定觉得好笑,他们这代人看到横店电影中手撕鬼子的情节会笑,我们也不会笑。
很想再去看看彭嫂,一起回忆一下那段美好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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