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到北大,大家自然会想到蔡元培,想到他的“思想自由、兼容并蓄”,继而又会想起了很多大师:有的代表新,有的代表旧……
可是你会发现,世界潮流浩浩荡荡,旧的再努力挣扎,也无济于事,早晚被新的取代。这是时代,也是人心所向。
在北大,有两个守旧分子很有意思,一个是辜鸿铭,另一个是林纾。
一
辜鸿铭的大名,大家都很熟悉,因为他的一条辫子,让他别异于民国的其他大师们。辜鸿铭曾经对北大的学生说:我的辫子是有形的,你们心中的辫子是无形的。
事实上,真是如此吗?
先来看辜鸿铭的成长经历: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辜鸿铭是马来西亚的华人,其父辜紫云当时是英国人经营的橡胶园的总管,其母是西洋人,讲英语和葡萄牙语。十岁的时候,辜鸿铭被橡胶园主人夫妇带往英国,在西方接受教育。24岁,才返回马来西亚。
就是这么一个西式人物,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中国文化守旧者。从1883年开始,辜鸿铭就在英文报纸《字林西报》上发表题为“中国学”的文章,嘲讽西学,宣扬国学,他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译到西方。
辜鸿铭最有名的言论,无疑就是关于纳妾的:男人是茶壶,女人是茶杯,一个茶壶肯定要配几个茶杯,总不能一个茶杯配几个茶壶。
二
新文化运动兴起之后,辜鸿铭可是一个坚决的否定者。
在1919年7月12日,在上海出版的英文刊物《密勒氏译论》上,辜鸿铭发表文章,矛头直指新文化运动大将胡适:当胡适教授用他那音乐般的声音谈论“活文学”和“重估一切价值”,“谈论”为观念和思想的彻底变革铺路,唯有此种变革,能够为全民族创造条件时,我敢肯定,许多在中国读到这些激情冲动之辞的外国人,都将如坠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辜鸿铭认为胡适的话,是“套鸟的圈套”,是“愚弄公众”,是“外表标致的道德上的矮子”,他甚至担心“重估一切价值”,将导致国家钞票的贬值。
不仅写文章反对胡适提倡的新文化运动,而且在日常生活中,辜鸿铭也总是嘲讽胡适。有一次他对胡适说:胡适先生,你不是提倡白话文吗?那么我给你举个例子,来证明文言文的好处。比方说,你父亲死了,家里来电报,用白话文就是“父亲死了,赶紧回家奔丧”,这多么费钱(电报按字收费),而文言文就可以简洁明了——父死迅归!
而在课堂上,辜鸿铭经常性讲课没几分钟后,就开始宣扬君师主义,“西洋有律师同警察,所以贫民不服,要起Bolshevism;中国历来有君主持各人外面的操行,有师管束内里的动机,所以平安。若是要中国平安,非实行‘君师主义’不可。”
三
而林纾呢?与辜鸿铭的经历正好相反。
林纾,是标准的中国士大夫,没有出过洋留过学。但是使他声名鹊起的,却是他在清末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黑奴吁天录》《迦因小传》等作品风行天下。林纾不会外语,怎么翻译?通过懂外语人的口译,他再用文学的语言记叙下来。
要知道,中国小说采用的语体,就是当时市井百姓的白话文。可以说,林纾是中国白话文的先驱。民国时期的大师大多沐浴过林纾“雨露”,都曾捧读过林纾小说,并以其为榜样,钱钟书曾说过:“接触了林译,我才知道西洋小说会那么迷人。我把林译哈葛德、欧文、司各特、迭更司的作品津津不厌地阅览。”鲁迅当年更是林纾的铁杆粉丝,还在南京读书时便买过《巴黎茶花女遗事》,读了很是佩服。
但是当新文化运动到来之际,他又是一个坚定的否定者。
四
1919年2月,上海《新申报》为林纾开设专栏,成为他反击新文化运动的阵地。林纾发表短篇文言小说《荆生》,借虚构的人物和故事来影射谩骂新文化运动,一吐心中不快。《荆生》写了一个“伟丈夫”痛打狂生的故事。身体强健、武功高强的荆生夜宿陶然亭,听到隔壁有安徽人田其美(指陈独秀)、浙江人金心异(指钱玄同)以及刚从美洲回国的狄莫(指胡适)三人饮酒作乐,口出狂言攻击孔子和古文。“伟丈夫”荆生听得怒火中烧,破门而入痛殴三人,小说中描述田其美等被打倒在地,狼狈不堪。尤其是近视的金心异掉了眼镜,趴在地上磕头,“尚欲抗辩,伟丈夫骈二指按其首,脑痛如被锥刺;更以足践狄莫,狄腰痛欲断。”
1919年3月,林纾又写信给蔡元培,希望他以校长身份约束教员不要“胡闹”,重振纲常。林纾指责新文化运动“覆孔孟,铲伦常”,骂新道德推崇者蔑视父母养育之恩是“人头畜鸣”,说若推行白话文则“据此则凡京津之稗贩,均可引为教授矣”……没等蔡元培的回信,林纾又在《新申报》上发表《妖梦》一文,继续肆意攻击“新青年”,并把蔡元培也骂上了。文章写某人梦中游阴曹地府,在地府见到一所“白话学堂”。学堂中全是魑魅魍魉,大门对联写道:“白话通神,《红楼梦》、《水浒》真不可思议;古文讨厌,欧阳修、韩愈是什么东西。”学堂校长乃元绪(指蔡元培),教务长田恒(指陈独秀),副教务长秦二世(指胡适)。他们高挂“毙孔堂”招牌,高论废除古文,激怒了地狱阿修罗王,结果统统被它吃掉化为臭不可闻的粪便。
短评:
后来呢?新文化运动大获其胜,直到如今,大家还是用白话文写作。而辜鸿铭与林纾代表的“选学妖孽,桐城谬种”,早已经进了故纸堆。
为何要拿着两个人举例子呢?因为很具有代表性。辜鸿铭起初是西派人士(他国学水平真不高,他写汉字常常出错,缺一笔多一笔。真正厉害的,还是英文),林纾起初则是新派人士,可是为何到最后都变成了旧派了呢?
还是回到辜鸿铭的“辫子说”上,因为在他俩心中,也有一根无形的辫子。这个辫子到底是什么?墨守成规,不思进取,拿旧有的标准丈量当代的事物。
辜鸿铭与林纾早已经化作黄土,当年他们的辫子,在现在的北大,可依旧还是没有剪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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