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偷娶尤二姐之后,接来尤老娘和尤三姐一起生活。这也是贾珍贾蓉父子当初撺掇贾琏偷娶的原因,好方便他们父子与二尤姐妹厮混。尤二姐得了贾琏归宿,自然不敢再与姐夫不轨。贾珍就将精力全放在尤三姐身上。
这尤三姐索性卸了妆脱了大衣服松松挽着头发,身上只穿大红袄子半掩半开,故意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鲜艳夺目,一对金莲或翘或并,忽起忽坐,忽喜忽嗔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灯光之下,越显得柳眉笼翠翠,檀口点丹砂。本是一双秋水眼,再吃了几杯酒,越发横波入鬓,转盼流光,真把那珍、琏二人口,弄得欲近不敢,欲远不舍,迷离恍惚,落魄垂涎。再加方才一席言,直将二人噤住,弟兄两个竟全然无一点儿能为,别说调情斗口,竟连一句响亮的话都没了。
尤三姐如此表现,在当时简直骇人听闻,要知道三从四德的古代,女子如此行为,就是放浪形骸,就是淫奔无耻。尤三姐和多姑娘不同,多姑娘出身下贱,甘于以身饲虎,做肉身布施。尤三姐虽然小户人家,尤家有资格攀上贾家,显然并非一般人家,所谓小户也只是相对而言。
不同于尤二姐性格软弱,好欺负,被贾珍贾琏兄弟轻易得手。尤三姐显然并没有被贾珍得手,她虽然和贾珍挨挨擦擦,却不及于乱。贾珍猴急却也觉得烫嘴不敢吃。贾琏就劝贾珍:
是块肥羊肉,只是烫得慌;玫瑰花儿可爱,刺大扎手。咱们未必降得住,正经拣个人聘了罢。
贾珍不听劝,只是意意思思就丢开手了,还是蜜蜂见了蜜一般。
贾珍之所以如此,正是得不到才是最好的。贾珍贾琏兄弟,无耻聚麀。贾琏娶了尤二姐,贾珍还偷偷来啰唣。贾琏不但不怒,反倒当着尤三姐的面请贾珍和他一样纳了尤三姐为妾。兄弟二人无耻表现,以及不将尤三姐放在眼中的行为令尤三姐大怒。就有了文章开头引用的那一幕骇人举动。
尤三姐“故意露着葱绿抹胸,一痕雪脯。底下绿裤红鞋,鲜艳夺目,一对金莲或翘或并,忽起忽坐,忽喜忽嗔没半刻斯文。两个坠子却似打秋千一般”这种行径,即便见惯了风月的贾氏兄弟都吓住了。要知道青楼女子如此不奇怪,多姑娘如此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只让看着却吃不到的人偏偏做出如此形状,那种震撼之感更强烈。
原文说尤三姐有意做出许多形态,引逗的贾珍近不得,放不得,“究竟贾珍等何曾随意了一日,反花了许多昧心钱”,她和母亲姐姐说,既然臭名声已经担了,不如放开手脚,拿他们(贾珍贾琏贾蓉三人)取乐,不让他们消停一时。
关于尤三姐,脂砚斋有一段批语说得特别好:
【蒙回前总评:余叹世人不识“情”字,常把“淫”字当作“情”字。殊不知淫里有情,情里无淫,淫必伤情,情必戒淫,情断处淫生,淫断处情生。三姐项上一横,是绝情,乃是正情;湘莲万根皆消,是无情,乃是至情。生为情人,死为情鬼。故结句曰“来自情天,去自情海”,岂非一篇至情文字?再看他书,则全是“淫”不是“情”了。】
尤三姐既然心中早有柳湘莲,就绝不会淫,她的淫是形态,是对贾珍等人反击。她用她的皮相,用绿裤红鞋像贾珍等示威,吓得他们不敢寸近。看似可笑不堪至极,实则可悲可叹。女子靠毁掉自己保住尊严,是人生大悲哀。她用清白反击贾氏兄弟,却只能用生命反击柳湘莲,看似痛快,实则尤三姐的悲剧才是《红楼梦》中大悲剧。
【文/君笺雅侃红楼】欢迎关注!
本文资料重点引自: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80回本
《红楼梦》通行本120回本
《工笔红楼梦》清.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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