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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么年轻的人来讨论生活有点拿鸡蛋碰石头的味道,毕竟我才二十几岁。我是大地上的一颗不安分的尘土,生活是一场随时都可以把我刮走的风。风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我只能随波逐流,茫茫天涯路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归宿。所以我是没资格来讨论生活的。但我知道仁慈宽容的上帝是不会在乎他的子民们一个小小的叛逆的,于是我才敢冒味的凑上几句。生活到底是什么?生活就是承载,就是不断的承载你本应该承载的和你本不应该承载的东西,而生活质量的高低就取决与你所承载的内容的优劣和量的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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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大三了,不,应该说我才大三,我嫌日子过的太慢,无时无刻我不在抱怨。大一大二的岁月婆婆妈妈的想走又不想走,我恨不得飞起一脚把它踢得个屁滚尿流。也许你说我冷血,难道你对你的过往没有一点感情吗?感情?当然有。我也是个怀旧的人,只是现在不觉得罢了。我只是想尽快离开校园,离开这个郁闷的地方,找到工作,赚钱,报答这个世界上一切我爱人和爱我的人。至少现在我是这么的。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韩寒的勇气和聪敏。对于我们这些文科生来说,面对高数这个大刺猬,用韩寒的经典妙语“数学只要初二水平就够了”来聊以自尉太好不过了。数学系的N君在三尺讲台上挥斥方酋唾沫星子飞溅,我像是在遥远的这边听遥远的那边发出的若有若无的梵音,而他那龙飞凤舞式的演算更使我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可想而知N君辛辛苦苦得来的反馈信息是怎样的了。人很容易染上坏习惯的,我就在N君的催化下养成了一上数学课就打瞌睡的习惯,而且这个习惯曾一度波及到其他科目,以至于我不得不用“头悬梁,锥刺股”这种老掉牙式的方法来年虐待自己——用笔尖狠狠的戳自己的手指。肉体尚可虐待,灵魂呢?那种想珍惜生命又迫不得已的荒废所带来的既怨恨又自责的心情又如何才得以释放呢?自然而然的,我选择了逃课——事实上,人生就是一个反复逃避的过程。从某种意义上说,恰当的逃避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积极进取——当然我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教授们不专制的话,如逃课一次就取消考试资格,那么
这种责任实在是没什么值得牵挂的。我完全可以自学,我逃课同样也是为了学习是为了更好的学习。与其在教室里虚度光阴,不如到图书馆里充实自己.不是我自负,没有老师我照样能通过考试——他们所要的结果不就是我们都能通过考试吗?大一大二我就是这样走过来的:上课从来不听课,看小说,听歌,写信,神游万里,这就是我上课的基本内容。一方面我行我素,另一方面我心里也存在着很多的隐忧,我曾不止一次的强迫自己再也不能这样活了,但每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值得欣慰的是,目前的状况对我似乎没有什么坏处。我似乎很幸运,逃课从来没被逮住——仅仅有一次,那是大二的《中国编辑出版史》,那讲师太厉害了,开始点了一次名,结束时又搞了个突然袭击又点了一次名。讲师嘿嘿的笑着:“想和我玩游戏,你们还嫩着。”由于那课实在无聊,中途我也逃了。结果我这条鱼也被他活活的抓住了,被扣掉了10分的平时成绩。室友告诉我时,我在心里大骂那讲师变态,但马上又反过来骂自己:活该!明明是自己逃了课嘛还骂讲师,你还是不是人?以后那讲师的课我在也不敢逃了,一门课有多少个10分啊!
大学里的考试太弱智化了,教授们似乎有意迎合学生们“60分万岁”的心理。而此时的我又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情绪,拿奖学金的机会又来了!嘿嘿!此刻我又是最轻松最清闲的一个人,室友们为了那意义重大的60分猛找自习教室,而此时的教室往往是人满为患。这时候,我成了“国宝级”人物,常常是一个问题还没解决又有人来抢问了。当然,我也是乐于帮助他们的。一来可以巩固自己所学的,二来可以成人之美,大方豪爽的还请你吃饭,如此好事,何乐不为呢?
问题是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学习有没有意义。可以恬不知耻的说我学习就是为了拿奖学金,因为我缺钱,现在这个社会没钱什么也干不了。每一次看似平静的风雨无阻的独自去自习也都掩饰不了我内心的狂乱。真的,我不知道我在学些什么,很多的东西我都是硬着头皮去看的,很多书在考完试后是再也找不到的。
我不甘于大学里学一门丢一门的现状,然而在奖学金的诱惑下我又丧失了人类与生俱来的叛逆性。我经常这样问自己,既然今天的准备是为了明天的浪费,又何苦自己折磨自己呢?而同宿舍的一位自习狂——几乎一切空闲的时间他都花在了自习上,但他的成绩并不比我好,每次拿奖学金他都比我低一个档次——也向我表示过类似
的困惑。但他那自言自语式的回答“我不这样做心里就不安”使我很惊讶,既而明白:每个人都企图寻找一种生活方式成为他的精神寄托,一旦找到他会始终不渝的去遵循,无论任何人的劝阻,因为这在他的眼里是完美无缺的。
幸好我还不至于麻木到如此——我把周末留给了真的我,只有在周末里我才感到自己的存在。在周末里我想干的一切都是我想干的又是值得干的。我看《芙蓉》里的小说和书评《电影评价》和《中国音像》里面的精彩同样让我着迷。而罗素和尼采的哲学常常摆在我的案头,虽然哲学对于普遍意义上的生活没有必要的作用,相反我们借助它只能更确切地感受到绝望和虚无的性质,但是我是学文学的不得不学它我也乐意成为哲学的俘虏。昨天向大四的师姐学了一夜papermaker,才懂了一点皮毛,恨不得明天不吃饭不睡觉也要把它搞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通过英语6级,因为我刚刚才通过英语4级,似乎可能,似乎又不可能,但是我已经报名了,于是从容地去应考—结果出人意料,我通过了。普鲁塔克说: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当我们说一件不可能的时候,事实上它已经包含了可能性,或者说,可能性往往潜伏在黑暗的地下等待爆发。
3
刚上大学的时候,很多同学怂恿我去竞选班干部,我不知道他们的企图。或许想让我成为笑料,或许想让我成为陪衬或许只是假惺惺的应酬当然也不排除好心好意,我谢绝了,我很清楚我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也没必要摆出清高的样子,说自己不想当官,权力就意味着意志,谁不爱啊?但我不喜欢专制,任何专制绝对是徒劳的。于是对那些一窝蜂拥上去竞选班干部而又不知道自己身为何物“管他什么官,这样有官帽子戴就行了”如此之类的同学是鄙夷而不屑的。那个晚上,我耐着性子听完他们脸红脖子粗舌头打颤似的演说飞也似的逃了。结果可想而知,不出一个月就应验了我在心里对他们的嘲笑,个个流于平庸,除了班长大人干了一些实事外,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他们面对古语“陈力就列,不能者止”是怎么想的。
我是不能参加社团的,尽管我有点看不起学校里的社团,大凡学校里的社团都是没有血肉和灵魂的骨架,供人观看而已,但我不能停止我追梦的脚步,我渴望拥有一份自己办的杂志。那次恰巧碰上W文学社的负责人,于是我毛遂自荐直截了当的向他表示我想成为贵社的一名编辑而不是社员,社员根本发挥不了我的作用。他当即表示可以考虑,并要去了我的资料。几周后,他给了我一封信,说了一大串无关痛痒的话值到最后也没有明确的意思表示,我很气愤真他妈的不够爽快,这样的社团不参加也罢!
G文学社倒是社长亲自来找我的。他愿意让我当任G社编辑部部长一职。说实话,面对这个瘦小精干的社长,我很难忍受他那趾高气扬的架势,比别人大不了多少总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但我还是答应了。机会难得,干一段时间再说吧。后来才知道G社根本还没有向学校申请成立权,只是在组建阶段。我有一
种受侮辱的感觉,找到G社社长开门见山的说:“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说完拂袖而去。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这个不尴不尬的时代,什么样的人都有,或许是我太单纯太富于理想,当几个师哥师姐要我和他们一起杂志时,我欣然应允,勒紧腰带硬是从生活费里挤出200元块钱来为我们的杂志集资。结果又是一场骗局,他们只不过利用我的钱做一些小生意罢了,哪有闲心搞什么杂志!发现他们的图谋后,我理直气壮地拿回了我的钱,退出了他们的组织。如今我已经大三了,变得练达成熟起来,再也没被什么人骗过。然而我却失去了往日的锐气,我似乎麻木了,办起事来也优柔寡断懒懒散散的了。我一直以为我是有棱有角的人,永远不会被这个社会磨平,而现在呢,似乎有了种征兆,我很恐惧我将来会变质,我会变成圆滑世故之人吗?
后来我成了中文系系报的主编和F杂志的编辑。我可以放弃所有的社团,不放弃的就是F杂志社。F杂志社的实力有目共睹:一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几台高档联网的电脑,办出来的杂志专业化很强,而且在市场上销路也不错。在这里工作有报酬,发表文章还有稿费,更重要的是这里聚集了全校的大多数才华横溢的人,与他们交流相处简直是一种享受。每次心情压抑的时候我总是去F杂志社办公室排遣郁闷,每次都是精神饱满而归。
大二第二个学期我在外面已经找到了一份兼职,先是搞校对,后来报社见我表现不错就把我升为编辑,并对我表示毕业以后可以来这里工作并给我优厚的待遇。但是我拒绝了,我想去深圳工作或者去遥远的西部。
4
我是个孤儿。我爸有病不治而亡,那年我六岁。七岁,我妈改嫁,把我交给了爷爷奶奶。八岁,我妈患白血病离我而去。十岁,爷爷在放牛回家的路上被车子活活的轧死。之后,我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是奶奶把我拉扯大的。奶奶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使奶奶晚年过的好一点。我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在我的生命历程中,不断经历着死亡。所以,当我读完余华的《活着》时,我的泪便止不住的流下来了,我仿佛就是小说中主人公福贵的翻版:父亲气死;母亲老死;女儿先是哑巴,后来因难产而死;儿子因抢救县长的老婆被抽血抽死;老婆得软骨病而死;女婿在工地被石板轧死;最后,连他唯一的寄托外孙也被豆子噎死。我一直以为上帝是仁慈而公平的,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那么多的死亡呢?
我的出现使整个宿舍显得不协调。我穿的是最土气的鞋子和最朴素的衣裤;用的是最粗糙的日用品;吃的是最便宜的馒头加咸菜,甚至连他们不屑一顾的方便面也成了我的奢侈品。而我之所以能来到这所全国重点大学,是因为我的学费全免。这使我的压力很大,我曾发誓将来一定要偿完我欠学校的债。尽管这样,我仍没有绝望,因为我还有我永远的牵挂——奶奶。为了奶奶,拼了命我也要干出个样来。
常常使我感到难受和尴尬的是:室友们一下子商量买这一下子商量买那,他们似乎很理解我,从不要我出钱,但是我感觉到在这方面我是永远被他们遗忘的人。然而,毕竟是在同一屋檐下,毕竟同是学生,再加之我后来的各方面的表现——主要是由于我有了稿费和奖学金也日渐参与了他们活动——于是我和室友们的关系渐渐的得到了改善。我的室友来自四面八方,性格迥异,但有个共同的特点——人品不错。我知道我该干些什么,所以面对他们的请求,比如打打水买买饭什么的,我总是爽快的答应,举手之劳而以嘛。几乎每天都有人叫我为他打饭,我习以为常了没把它放在心上。有一天,一位室友忽然对我说:“我总是帮他们打饭,是不是太……”他没说完,我理解他的意思。我苦笑了一下,我生的就是这个贱命,能帮就帮吧。我也知道室友们没有看低我,只是他们比较懒而已。但是我无法忍受的是室友们每晚息灯以后的喧哗和吵嚷,足球和爱情是他们永远的主题。我并不讨厌足球也不喜欢,没有理由。我
也不相信爱情,我很同意安妮宝贝的观点“爱情没有永远,我们只需要陪伴”。我并不羡慕室友们个个都有美女相伴,对他们的好意相劝我也不放在心上。我相信缘份。一生碰不到一个心上人独自清闲一辈子也并不是坏事。也许会有人说这样的
人生很悲哀很无趣,我不这样认为,爱情不是生命的唯一,没有爱情并不意味着生命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其实你根本没有理由悲观。”宿舍里的自习狂曾这样对我说。是的,在他们看来我有什么不好呢?学习成绩没得说——虽然也逃课:四级也过了,党也入了,论文发了一大堆,还是学生会的什么部的部长,还没毕业就有单位来抢人了……是的,我承认这些,但我骨子里有一种永远也抹不掉的伤感——廉价的伤感,我也这样认为。我实在不知道我为什么我会这样——每天早上一醒来或每次从图书馆里出来,心里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怅惘和失落——所以的兴奋事都会在我的梦中死亡,没有哪件事会让我高兴两天的—也许这是的本性使然吧。
我常常失眠,一方面是被窝里太热,不盖被子又太冷,半遮半掩则又冷又热,这把我折磨得筋疲力尽。另一方面,我总是在想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人生,死亡与爱等等。室友们都已进入梦乡,我却睁着眼,看着夜,脑海里滚翻着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久久不能入眠。有一阵子,我对死亡充满了幻想。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那么多的伟大的人不但不害怕反而向往它呢?海明威用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海子卧轨而去了,三毛用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所有崇尚死亡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心灵都是孤独的。我对死亡的幻想还源自于我对奶奶严重的担忧。总有一天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要离我而去的,我真的无法想象我将以怎样的方式来对待那个残酷的现实。这太可怕了。我常常做噩梦,梦见奶奶死了,我也死了。到那时,我真正成了世界上最孤独的人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即使活着那又怎样?我会像苏格拉底一样“白天打着灯笼光着脚丫在街上寻找孤独的伴侣”,还是像海得格尔一样“一生隐居在黑森林里”?或者像叔本华一样做一回“人类的蔑视者”和“避世的哲学皇帝”?但是他们都是大思想家,我又何德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呢?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候,一个寂寞颤栗的灵魂透过世界的边缘望见那冰冷的而毫无生气的又无法测定的深渊——死亡。死亡是什么?弗洛伊德说:“死亡是人的一种本能,是生命自身的破坏力,它向外表现为对他人的攻击,向内表现为自我的谴责甚至自杀。”海明威说:“与其等到希望破灭,拖着病残的躯体痛苦的死去,不如在血气方刚,怀有雄心壮志时,高高兴兴的在烈火中焚化。”是的,总有一天我会死去,像海明威那样健康的死去。
有时候我会用音乐来排遣孤独。我喜欢阿炳的二胡,我喜欢在黑暗的夜里被悲伤,痛苦,泪水包围的感觉。
前些天我写信给高中好友,说:“我不是为自己活着。”好友马上回信说道:“只有傻瓜才说出这样的话。”我知道好友是在激将我,让我振作。
然而,我确实不是为自己活着。我活在梦想和悲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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