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记

按：应九图蝶湖沙龙之约，择园林一处，为启“云上”吴中之旅。遂驱车至洞庭东山之下、太湖之滨，徜徉启园，穿廊度水、抚石依泉、登亭揽胜、沐风凭欄……闲捉柳花，细数游鱼，同息尘念，漫步“云端”。

长坐终日，竟忘饮食，会心之处，曾未具言。是以夜分，追而记之，幽情真意，一一书之笔端。

亭台楼榭、花木水石，无园无之，启园所以独出者，乃在其选址得宜，所谓“临三万六千顷波涛，历七十二峰之苍翠”，寓意深邃，尽得湖山之胜。据如斯地利之便，绝胜阊门内诸城市山林。

因地处僻远，兼以疫故，启园此日几无游人。春阴漠漠，庭院寂寂，绝不闻人语笑喧，但聆山鸟格磔，乱鸣深树间，叶茂枝繁，不辨其处，坐树下石上，仰首寻望，忽有一鸟振翼长鸣，一飞而冲天，瞬息渺然，踪迹不见。惊散杨花点点，濛濛乱扑人面。清风徐来，蕉叶舒卷，会心之处，实不必在远。守一庭岑寂，得一日清欢，遘此幽旷，夫复何言？

据石久坐，殊有恋恋，斯遇得之，岂非天缘？念一期一会，再见未知何世何年，是以暮色苍然，方徐起而去，至园门，已下钥矣。又折而往觅园中诸处，绝不见人，又还，力叩其门，有人门外往应之，启扉，径出，行且远，犹回望，但见爬山虎缘墙附檐，新绿如染，累累秀润，风过处，叶叶鳞次，作碧波千万顷。又如丝绦之飘，亦如心旌之摇。

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

如在万山深处，令人意思孤远。

园林之移情也若此。

后又驱车环岛而周之，可百里，背山面湖，极物产之饶。人家尽黛瓦粉墙，居处修洁。洞庭东山多茶园，碧螺春产焉。土人渔而外，亦藉此营生。正值清明谷雨天，茶当其时，家家采而手制之。过一户，问茶主人，不数言，主人利落煮水备具瀹之，汤色碧窈，口感鲜醇，香气逼人，市两裹而归。

洞庭东山亦植枇杷、杨梅诸果，余恍然忆日前读明人小品，似见“洞庭红”之谓，其人其书，辄浑然不记，询之土人，果然，乃橘之一种，是为洞庭风物，霜后食之，味绝佳。又有‘香雾噀人惊半破，清泉流齿怯初尝。吴姫三日手犹香’之词，则其芳烈又不待言而知。

晚间，读明人李流芳文字，清隽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