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 #17 死

核-封面-17-20190824b.jpg

死。

死对于每个人都既熟悉又陌生。有生必有死，它自然，又突兀。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一个不想到达的必然终点。

桂赫看见过死亡。不是那几个人折磨他到了危及性命的程度，而是长年累月的羞辱和欺凌，让他一度把自我了断当成逃避的手段。

站在窗台上看楼下的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似乎这个世界都与他无关，这个多余的人活在世上，没有半点意义。

只是身体为什么在发抖，牙齿怎么会打颤？明明失去了生存的意义，这副躯壳还有苟活的理由吗？

眼泪从眼眶涌出，沿着脸的轮廓流下来。桂赫背靠墙壁，滑落坐到地上，他把头枕在手臂上，大滴的泪珠落在地上。他抽泣，咬住嘴唇不发出声音。

又一次失败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阻止自己离开这个孤独的世界？

恐惧？无能？还是不甘？或者是什么还留恋的？

没有吧。

穿旗袍的女人拿起檀木梳，桂赫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她为自己打理头发。梳子从头顶落手，慢慢梳到发梢，一下，两下，三下。

镜中的女人，举手投足，优雅温柔，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桂赫身上。自从头发突然长长，他总是随手一刀割断。整理完后，女人解下自己手上的红绳，将长出的一部分捋好，用红绳绑好。

“我们上路吧。”女人拉起桂赫的手。

房间中心放着一只矮桌，女人步履轻盈，抬腿上了桌面，桂赫一路看着她的脸，也跟了上去，两人面对面站着，桌面很小，彼此几乎脸贴着脸。

在他们之间，是两个从横梁垂下的红色麻绳圈。女人含情脉脉看着桂赫，微微一笑，脸上显出两朵红晕，桂赫在她乌亮的眼睛里，看见全部都是自己。女人踮起脚，稍稍抬头，将下巴放进绳圈。那双眼睛，依然看着他，没有催促。

桂赫用发抖的手抓住绳圈，透过两个圈看着对面同样看着自己的女人。

这个全世界最美最好最专一的女人准备了这一切，桂赫没有借口恐惧，没有借口无能，没有借口不甘。有几个人能遇见这样的女人？

桂赫感觉不到自己的感觉。

喜？怒？哀？乐？

他只是很平静，平静地看着这个诱人的圈。

穿过去，就能摆脱这世间的苦，与她永远留在幸福中。

女人闭上眼睛，烈火般的红唇微微颤动。

桂赫看着这一抹鲜红，将头放进圈内。

两人的脸于是紧紧贴在一起。唾液在两张嘴中传递，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女人睁开眼睛，脚尖在矮桌上一推，矮桌翻倒，四只脚离开桌面。

那一刹那。

桂赫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胡宣，那个默默存在，让他在迷惘中找到人生目标的女人。

桂赫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春杏，那个不顾一切，想让自己女儿活下去的女人。

桂赫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琬青，那个自己亲手杀害，并承诺会好好保护和对待的女人。

桂赫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安淇，那个苦中作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好好对待自己的女人。

桂赫在女人的脸上看到了很多他记得不记得的人，甚至是桂赫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人。

他还看到了老妈模糊的脸。

“活下去……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还有事情没做？还有事情没做！

桂赫突然睁开眼睛，嗡的一声巨响在脑内炸开，他清醒了，死，不是他想要的，他还有事情没做，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要带胡宣出去，他要救春杏，他要好好保护琬青，他要再见安淇一面，他要……

活下去！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他双手抓住绳子拼命挣扎，不知怎的整个人从空中掉下来，女人朝桂赫伸手，想要拉住他。没等他喘过气，整个房子开始剧烈震动。他想要去救吊在上面的女人，已经没有机会了。地面坍塌，他往下掉，离她越来越远。

女人留在桂赫眼里最后的表情，是依恋与不舍。

桂赫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他朝前狂奔。

背后的一切都在瓦解，包括地面，所有东西灰飞烟灭，统统被吸入后面的空洞中，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黑，当中有一道绿光闪烁，从中飞出无数的触手，冲向桂赫。

桂赫无法理解这一切，也没时间理解，他唯一可以做的，只有跑！

光，前面有光。门，标志性的乌漆大门！

在坍塌和触手将要吞噬桂赫那一刻，他打开大门冲了出去。

大门关闭。

桂赫躺在石板路上喘气。

他回到了房子外面的里弄。

旁边有人！他坐起来一看，是柯里。

柯里靠墙坐着，低头不语，脸色并不好。

弄堂尽头这所房子还是原样，没有坍塌，也没有怪物现身，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刚刚发生的都是幻觉？到底怎么回事？如果是假的，那也太真实了。那个女人？她怎么样了？

桂赫顾不得害怕，开门进去一看，结构差不多，但布局摆设却完全另一副模样，这是一家小餐馆，桌椅横七竖八，地上都是杂物。他不死心，循着楼梯上了二楼，可根本没有房间，整个二楼被打通成了餐厅，一片狼藉。

出来后桂赫也坐了下来。珠宝跑过来逗他，他抱起珠宝，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刚刚你进去了吗？”他想从柯里那得到答案。

柯里点点头。

“那你有看到一个女人吗？”

柯里点点头。

桂赫一惊，放下珠宝跑到他面前说：“是，是不是穿旗袍，烫着大波浪卷的女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得到的回答是肯定还是否定。

他不希望那个女人是假的，他从她身上得到的一切是假的。但他更不想她死。

无论肯定否定，答案注定是矛盾的。

柯里摇摇头，给出否定的答案。他没见到穿旗袍的女人。

“那，那，那你遇到了什么？”

“我不想说。”

“那触手呢？坍塌呢？全都没有？全都是假的吗？你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会不会连你，连我都是假的！”桂赫无法接受，他不相信，他不想相信。

“幻觉，那些只是你心中想象出来的幻象，起码有一部分是。有人操控了这一切，想把我们了结在醉生梦死里。”柯里一直没看桂赫。

“他，他，他，你说的那个操纵者，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桂赫怒不可遏，他需要宣泄，宣泄愤怒，宣泄一切！他就像一个被看穿一切的玩具，被人利用感情和弱点玩弄于股掌之中。这些都是他不想触及的自卑。

“我击破了她。”柯里的语气中少有地带着一些悲怆。

“你是怎么击破她的？”

柯里击破的，不仅是操纵者，还有他自己。

未完待续……

如果你的对手是你爱的人，如果你明知挽回的机会是诱人的陷阱，你会如何选择？下一章，柯里与安淇，关系逐渐揭开。接下来桂赫即将遇到另一个纯粹力量强大的强者：屠夫！有菜刀当然就会有屠夫！当然，不是风暴英雄，也不是暗黑破坏神里的屠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