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遗墨便回了蓬莱。蒹葭拿来蝶纸给我,说是遗墨留下的,我施法一看,赫然四个大字:勿凉勿欠。
生了万万年,最懂我的,也就只有遗墨了。他知道,我是有些在乎云起的,在乎关于他的好多。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云起再也没有来过。除了遗墨偶尔串门来看我,还有蒹葭和萱儿每日打情骂俏,我的世界里就没有多少色彩了。有时候会忽然觉得,神仙活着真是无趣,还不如那些凡人一生一世来的悠闲。忽然想起天蓬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我宁愿不要这神仙的头衔,去凡间做一个闲散儿郎,悠然自得。当初他说这话时,只觉得他是厌倦仙界的繁琐礼节,现在才豁然开朗,他其实是不想再在天宫待罢了,如今我倒觉得与他有些同病相怜。
无事我便去司命星君那坐坐,解闷的很。听他说前几日观音去五指山瞧那石猴了,恰巧碰到一个孩童喂它鲜桃吃,顿觉石猴这五百年被压在山下,性子也压的稳了许多。不过我是觉着有些疑惑,观音为何要去看望悟空?平日里哪路神仙请她帮个忙她都未必会答应,何况是一个触犯天规刑期未至的小官?我不解,琢磨着此事定有蹊跷。
果不其然,一日,我正睡着,忽被一阵“轰隆”声吵醒,我急忙去找司命星君。一问得知原来是金蝉子转世的玄奘将五行山下那石猴的封印给解了,它这才蹦了出来。
听说那玄奘要去往西天拜佛求经,怕自己一路上会出什么岔子,竟然收了悟空当徒弟。
我当初就想着观音去探望悟空并非偶然,一定大有文章,事实果真如此。佛门常常讲究因缘生事,其实大多时候都是人为在控制,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哪里有那么多的宿命?无非就是些厉害的角色,来扮演命运罢了。
想着想着我便唏嘘不已,感慨世间万物的死板苛刻。在天宫待久了就是这样,有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还是会懂的。
自那次从凡间回来也有些时日了,这几日又心烦的紧,我得再寻个由头下凡一趟。
刚巧遗墨来找我,说帝后要他做梅花糕吃,我便同遗墨下凡去寻落雪的寒梅。
遗墨的手艺是八荒皆知的好,不论是什么花种,只要到了他手里,都能做出一盘美味绝伦的糕点来。
于是乎,我便如愿的随遗墨下了凡。
之前跟云起下来,没逛多少地方。一则是有要事在身,二则我与他之间本就有嫌隙。这回同遗墨借着寻花的由头下凡,倒是要好好地逛一逛。
好些年没有逛过凡间了,也不知道哪里好看。遗墨带我到了徽州,说是这里的民风淳朴,风景也好,我们便选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第一二日的时候,遗墨陪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才知道了凡间有好多所谓供奉着的神灵,就是天宫的神仙,也知道了有些河里的神灵,其实就是小妖所扮。忽然觉着凡间好无规矩,比起天宫的礼节,更是自由地多。
第三日遗墨不在,他说他要去落尘山找那株寒梅。本来是要我同他一块去的,我身子懒,便只顾着睡觉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冬日的暖阳照的人身上酥麻。用过午膳,便深觉无趣,遗墨还未回来,我就一个人趴在窗上等他。
远处是一道山岚,颠簸起伏,颇为壮观。隐隐约约似人的手,我定睛一看,它仿若在唤我什么。我忽然就来了兴致,左右在房中无事,不如出去转转,换换心情。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我便到了山上。不知为何,我竟没有闻到一丝凡人的气息。莫非此山有邪物?我暗暗震惊,向前继续走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觉着有些累了,打算飞上树休息片刻。却忽然瞧见前面不远处有座茅屋,我心下一喜,急忙飞身向前奔去。
刚踏进屋子,不料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无心天尊云起。我暗自琢磨,他为何会在这里?
“盏儿?盏儿,你忆起什么了是吗?”他一把抱住我,颇为激动地问道。
“啪——”我平生最是厌倦别人碰我,故而我一记法术过去,他始料未及,硬生生地摔在了地上。
我急忙向外跑去,这里荒无人烟,他想打我也未尝不可。
“盏儿,你还在怨恨我吗?为师知道,当初是为师冤枉了你,这么多年,我日日良心谴责,就怕你还怨我。盏儿,回来吧,为师以后不会了,为师定会好好待你。”
身后传来云起略微哀伤的话语,我知道,他说的定是真的。从他见到我的时候起,便时常对我说些类似的话,他定是觉得亏欠于我。不知为何,我竟有些不忍,转过身去,道:“我还是之前的我,并没有忆起什么来。不过,不管之前你我发生过什么,我想我都会原谅你的。”
“真的?”云起惊讶出声,眸色炯炯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他又道:“今日果真没有白来,饿了吗?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打些猎物去。”说完他便转身不见了。
本想制止的,却看见他一脸的欣喜,如同孩子一般甜蜜的笑容,便又不忍拒绝,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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