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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回 醉心
四人取了各自马匹,过了黑石桥,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万花楼,只见这万花楼四角均是玉璧飞檐,端的是气象万千,其间有琴曲之声,不少才子更在楼前吟诗作赋,好一派雅致的景象,只是香风扑鼻,脂粉味道有些浓重罢了。
任由门前小厮牵了马匹去了,东叔便吩咐阿拾错与皮尔西在楼道护卫,又引少掌柜进了万花楼,前脚刚进阁楼就听到一声:“东爷,您老大驾光临,叫小女子好生思念呐!”
这声音柔媚娇羞,像是个等候许久的痴情女子,那万花楼上门帘一开,闪出个红衣女子来,那女子开襟的红色长裙随其玉臂摇弋,竟摇出柄扇子来,扇子为白底圆扇,绘了好几朵牡丹,中间龙飞凤舞四字“奴念君思”,这女子嫣然一笑,再以扇遮面,腰肢摆动,缓缓走下楼来。
东叔笑着说道:“玉老板,我们少掌柜今日登临贵楼,多有打扰!”
那位女子正是万花楼的老鸨,名唤玉如是的便是,这玉老板边笑边道:“是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吧,小女子玉如是这厢有礼了!”话音落罢,她早已步下楼来,低头便道了一声万福。
少掌柜急忙回礼道:“不敢不敢,小子久闻贵楼大名,更是听曲的好去处,便有劳玉老板了。”
玉如是含笑不语,却只是盯着少掌柜看。
东叔见她的神色,心下了然,从怀里取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塞给玉如是,嘴上说道:“有劳玉老板,可有弹唱琵琶的好女子,请来与我家少掌柜弹上一曲。”
这玉如是见敲门砖到了,便用纸扇轻轻一摇,瞬间就将那银票收入袖中,笑道:“好说,好说,梅儿,领少掌柜与东爷去醉心阁,其间主人乃是我万花楼小有名气的琵琶女伎,快快吩咐她好生伺候两位大爷。”
一个样貌姣好的小婢从身后转出,向少掌柜与东叔道了个万福,才引上楼去。
少掌柜这才发觉每一处阁楼都是分成不同的厢房,其中有的名唤“玉音阁”,有的却叫“破阵阁”,更有“四海阁”“柔然阁”等等,文武俱有,汉胡兼容,心里便暗暗称奇,只道是这玉如是好生厉害,让这文人武将、胡儿汉人来这万花楼中,都有心仪的去处,端的是心思细腻非常。
只一会儿,那小婢便把这老少二人引来一处幽静之地,少掌柜抬头一看招牌,乃是“醉心阁”,阁中有金檀香炉,微烟袅袅,更有假山流水,淙淙而动,这水不知用何器械带动,让这幽静之地略带一丝生气,更显惊奇。那小婢梅儿请两位贵客坐了,又倒上两杯香茗,才低声说道:“二位客官,请稍等片刻,醉心阁主人稍后便至。”说罢,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二人等了好一会儿,那梅儿才回来告罪道:“二位客官,我家小姐略有微恙,今日不能弹唱,可否请二位改日再来?”
少掌柜听了,心里不免有些失落,正要起身离去。
东叔却止住他,又对梅儿吩咐道:“既然来了,不能听曲,见上一面也无妨,可否请你家小姐出来一见呢?”
话音未落,一个女子的声音喝断空寂,只听到那女子气愤的应道:“不要逼我,今日我心烦意乱,早便与玉妈妈说过,妈妈如何这般言而无信。客人再不离去,休要怪我无礼!”
东叔因平日里的应酬,也是这万花楼地老客人了,听了这女子无礼的言语,不由的有些怒气,正要出言教训。那女子却自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
这女子样貌秀美,一身白衣,衬出那一头乌黑的长发来,发丝虽有些凌乱,却是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子。这女子闪出之后正待叫骂,却被一声呼唤愣在当场。
“真儿!”少掌柜惊叫道。
这一声,朝思暮想的一声,魂牵梦绕的一声,把她游荡了多年的魂儿一把牵了回来。
“阿奴哥?”那白衣少女愣住了,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你是真儿?”少掌柜声音抖动不止,那双蓝色的眼睛瞬间涌出了泪花。
“阿奴哥,你教我找你找的好苦啊......”那女子回过神来,喜极而泣,原来这少掌柜与白衣少女正是三年前的黑乞阿奴与谢小真。
阿奴抢上前去,一把把真儿抱住,真儿则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肩膀,顷刻之间,两个人深情相拥,泪水早已打湿了彼此的衣裳。
阿奴将真儿眼角残泪轻轻抹去,又上下好好打量了这分别三年的妹妹,哽咽着说道:“真儿,都怨我,我没照顾好你,让你流落此地,你......你受苦了......”
真儿笑中带泪,一副梨花带雨,更显楚楚动人,也是声含哭意,埋怨连连。
东叔见到少掌柜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义妹真儿,只叹这老天有眼,让故人终有重逢的一日,不想打扰,便与梅儿一同退了出去。
阿奴将真儿拉在茶案边坐了,才细细说道:“那日我被匪首强带了去,你却昏倒在地,乱军之中,刀剑无眼,乱矢横飞,那匪首领兵急退,我被他强拉上马,使尽了力气都不能挣脱,只教我当日是何等的伤心难过。”
真儿哽咽道:“阿奴哥,你受苦了......”
阿奴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苦笑道:“不过......我却并未遭受苦难,救我的那匪首原是我吐谷浑青海王的殿前侍卫,慕容坤的便是,我随他流转,去了鹤鸣山落草,后来更是知道了一件大事。”
真儿急忙问道:“是何大事?”
“原来那日在安戎城外临阵倒戈的,后又射箭救我的,乃是他的兄长慕容乾!”阿奴又道:“我这恩人中了番王乌古坚赞的暗箭,当日便已身亡,但在离别之际,留下了一个遗愿。”
“是何遗愿?”真儿又问。
“恩人留下遗愿,是要他弟弟好生照料我。”阿奴沉思了好一会,才又继续说道:“因那神鬼皆惊的一箭,乃恩人死前最后一击,救得却是我的性命。”
“故而慕容坤极为看重于我,加上我族黑乞将军曾经誓死捍卫王都,两人更有兄弟情谊!就如同你我这般的情谊!”阿奴看了看真儿,真儿却是抿了抿嘴,他又继续说道:“男儿最重情谊,这慕容坤见我孤苦,便收了我作他的义子,如今我已经改名叫慕容黑乞,当了鹤鸣山寨的少寨主,今日来这蜀州置办用具,机缘巧合之下找着了你,真是天不负我!”
阿奴说罢自己的往事,又满心的疑惑问那真儿:“可是你为何流落此地呢?”
真儿一听了这前缘后果,只道是老天有眼,让他们兄妹二人团聚,但是想到自己深陷青楼,命运更是蹉跎,不由的又哭了出来,好一会儿才哽咽着对阿奴说道:“阿奴哥,我被人拐卖到这的,如今已有三年,原来想一死了之,但这万花楼的玉如是与我说你若有本事,可在此卖艺,得了足够银钱,便可自赎出去’,这万花楼也不是强人所难之地,我卖艺不卖身,故而苦熬到今日,而今日乃是上元节,我睹物思人,想起了那年上元节与哥哥你还有爷爷相遇的往事来,心里顿时苦楚,不愿再干这接客的勾当,却又被玉妈妈强逼了来。”说罢,真儿更是伤心难过,让阿奴好生安慰了一会儿方才罢休。
阿奴看到妹妹苦难深重,只道要将她赎回,真儿却说:“三年前玉妈妈说我只要攒到一千两银子,就可自行离去,到了第二年,我好不容易攒到,她却说要五千两,如今我因琵琶技艺超群,成了万花楼里醉心阁的台柱,她张口便要五万两,教我如何逃得出去呢?”
阿奴听到此事,心中愤恨,决然骂道:“这该死的贼婆娘,就是要把你耗死在这,如今我也不管了,再不能让你多受哪怕一分的磨难,我这就救你出去。”
真儿又惊又喜,急忙问道:“阿奴哥,你要如何救我?”
阿奴面色冷静无比,缓缓说道:“我有十数个兄弟在这蜀州城中,万花楼下更有寨中的两位好手,待我呼应他们,必要让你脱身。”说罢,他紧紧抓住真儿的左手,就要往窗外呼叫同伴。
就在这时,万花楼外传来一句,让这对苦命鸳鸯顿时吓出一身的冷汗来。
那一声凶狠又敞亮:“鹤鸣山的贼寇,快快出来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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