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地等待令陆老汉早已不耐烦了，这时他的内心深处只觉得神佛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还没等到邮递员来送信。这间屋子十分破旧，也远离镇中心，陆老汉急切地等着儿子陆天宇的高考录取通知书，而陆天宇此时正跪在桌子旁，等候命运的“审判”。
陆天宇不是第一回参加高考了，因为第一回没有考上理想的学校，陆老汉让他复读一年，谁知第二年比头一年考的分数还要低，于是再复读……今年陆天宇已经二十七岁，别人这时都大学毕业了，他还在高考的战场上战斗。今年的结果今天就要出来了，陆老汉一心盼望着儿子考进的学校，是北大！
每过片刻，陆老汉就会走到门口观望，看邮递员是否来了，他的内心十分急切，手心里都快捏出汗了。
忽然“吱呀”一下开门的声响让陆老汉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不是他此时正好站在门口，他肯定会以为是邮递员推门进来了。可惜声音却是从他身后传来的，内心骤然升起的喜悦一下子仿佛沉入了冰冷的水底，此时此刻，他不想听见除了邮递员报喜以外的任何声音。
他回头见到母亲端了一碗水给陆天宇，“小宇啊，别跪着了，地上凉，来……起来喝口水。”
陆天宇丝毫不敢动弹，仿佛一尊雕像一般。他回过头去，胆怯地望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尤其留意父亲手里那条又粗又长的鞭子。他在夜里勤苦学习时，只要稍有懈怠，父亲就会抽他一鞭子，做错一道题，也会挨一鞭子。他如果脱去衣服，一定能见到一道道鞭痕，鞭子上面这时也一定有昨夜打他时留下的血迹。
陆老汉横了陆天宇一眼，“喝什么喝，今天要是没拿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喝毒药吧！”
老太太听了很伤心，“孙子已经很努力了，再说了，也不是人人非要念北大不可啊，你当年不也没考上吗？凭啥要让儿子考上啊？”
“哼！就因为我没考上，我知道这里面的苦！不上北大，咱家怎么才能出人头地？怎么才能光宗耀祖？别忘了，咱家曾祖父可是个举人！”说道“举人”两个字时，陆老汉激动地挥舞起了右手，仿佛见到了他曾祖父中榜了一般，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有点发抖的陆天宇，他的眼里又流露出哀伤的神色，指着他道：“可你瞧瞧现在，出了这么个玩意儿，几年了都没考上北大！这叫什么！这叫名落孙山！这叫落第，落第啊！我给祖宗丢人呐！”
老太太听陆老汉越说越激动，心想他脾气上来别再打着孩子，就不再说话了，叹了一口气，把碗搁在了桌子上，往门外走去。心想，眼不见为净，看着孙子在这里跪着，她心里无比的难受。
走出去没多远，她就见到远处一个黑点迅速而来，她又是欢喜又是忧愁地招了招手，“是小李吗？”
那邮递员很快就骑着自行车风一般的到了她的眼前，还没下车，就跟老太太说，“老太太，给您道喜，您可谓是双喜临门啊，陆天宇今年啊，考上复旦大学了！录取通知书给您带来了。”说罢是满脸笑容。
老太太却没有多少喜色，叹了一口气，“没考上北大啊……这……”
二人的谈话陆老汉从房门就听清楚了，回头看了一眼陆天宇，鞭子霍的一下举起，却见陆天宇一个颤抖，趴在了地上。隔了片刻，陆老汉缓缓把手放下了，“哎……这是命啊……命啊……”陆老汉摇了摇头，缓缓走到里屋，把房门关上了。陆天宇正要抬起身子，忽然听见屋里传来父亲摔凳子的声音，惊惧地立刻趴了下去。
这时又听见门外传来邮递员的笑声，“老太太，落什么第啊，这还有第二件喜事呢！您家宝贝孙子被两家录取了，这儿还有一封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呐！您孙子可以挑一家念，哎呀，真是苦尽甘来啊。我得赶紧跟陆大爷报喜去了！”
说完，两人笑着走了进来，却见到陆天宇还趴在地上。邮递员赶忙把他扶起来，笑道：“这孩子，行什么大礼啊，这回不怕了，我来给你爹道喜了，北大！不怕‘被打’啦，哈哈……”
邮递员忙笑着推开小门，“大爷，给您道……”
陆老汉已经上吊了，脖子下勒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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