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老汉

文/王宁子

有热闹的地方就有关中老汉，有关中老汉的地方就有秦腔。

戴着眼镜，骑着电动，别着手机，刷着抖音。新时代的关中老汉，唯一没变就是大嗓门。

黄土地养育了关中老汉的生冷蹭倔，听戏怎能少了“硬戏”？虽说斗大的字认不得两个，但骨子里的忠孝仁义是传家宝。戏匣匣里怎能少了《苏武牧羊》、《赵氏孤儿》？

钱是蔫汉的胆，么有不打粮食的地。这是关中老汉的口头禅。在黄土地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勤家持家路见不平，吃面就蒜高喉咙大嗓，怎能说改就改？

哎，额把你个老憎怂滴，一辈子都是这怂脾气！

shi他娘起，黄土都拥到撒尖尖上咧，改啥呢改！太阳穴脖子上的青筋跳动着关中老汉的倔犟。

关中老汉与生俱来的自来熟，是黄土地上的一道风景。

哎，伙计，有火么？

有呢，咋能么有？不带婆娘，也不能不带火啊！

哎呀，婆娘在身边，胆正滴很呀！

哈哈，那是当然，男人嘛，在外撒撒歪（厉害），哪怕回家给人家磕头下跪，门一关，谁能看见？！

嗯，对着捏，在外头人家给足了咱脸面，回家沟子上把眼睛长上，把人家哄开心了，日子也就过的舒坦了，啥事也就沃野了，人生在世，不就是个哄哄世事嘛。

奏是滴，这就叫家和万事兴！

哎呀呀，伙计这句话说的真是，飞机上挂电壶——高水平！

走，走，赶紧走，屁话比屎多！坐在车后的老伴一脸嫌弃。

挥手道别，老汉发动了车子自言自语：唉，人老了，看见谁都是熟人，看见谁都觉得亲……

集市上，看热闹的路上，遇见熟人，关中老汉大老远就扯开了嗓子：哎呀，把你个老不死的还在世上？

哎呀，你个老不死的咋还不死，想吃你一碗蛋蛋面，难常滴很啊！

嘴上不吃亏是关中老汉的强项。

停车，抽烟，天南海北。

从你孙子多大了聊到你儿干啥，从城里买房了聊到哪儿又拆迁了，从衣食无忧聊到忆苦思甜，从家长里短聊到相互打探。

你隔壁的长久好着么？

唉，死了都过了百天了……

唉，他死了，婆娘也就快了……

可不是嘛，婆娘瘫了那么多年，长久擦屎刮尿了这些年，不容易啊，儿是jjun人，女又远嫁，唉，现如今，娃娃们也都不容易…

好久么见你巷子的驴驴了……

唉，还好久，他都死了好几年了……

哦，驴驴都死了啊……

哈哈哈，换话题，说这些话奏啥，人生在世，活到头，谁还不是一把土？

奏是的，今黑脱下的鞋，明早还不知道能不能穿上？怂管，吃好喝好，多活一天就是赚了。

奏是，如今这世道好了，每天穿的像走亲戚，哈哈……

乡间小路上，两个老汉的笑声惊飞了路边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