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后乡村女孩：我小时候没有过六一儿童节（下）

85后乡村女孩：我小时候没有过六一儿童节（下）

五

小时候，我也像德善那样哭着控诉过，不是对父母，而是对奶奶。

那时候，每逢爷爷奶奶生日，或者重要的节日，三个姑妈、姑父都要带着表哥们过来玩，吃一顿午饭。奶奶就会炖上一只她养的老母鸡，炖好后加入一些粉丝。那种土砂罐炖出来的鸡汤，颜色黄澄澄的，闻着特别香。

她总是会先舀上一盆，端到桌子上，让姑父他们喝酒。我们小孩子是不上桌的，聚在厨房里。奶奶便把剩下的半罐子鸡汤舀给孩子们，顺序是先舀给四个表哥、一个表妹，然后再是哥哥、堂弟，最后才到我。

为什么总是要我等到最后？我心里虽然对她种做法感到不满，但我一直默默地接受着。表哥他们得到的是鸡腿、鸡肉，轮到我时，可能一点肉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鸡脚，我一点也不喜欢啃鸡脚。

起初我想着表哥表妹他们是客人，我得礼让着，后来次数多了，我也渐渐长大。有一天，我没有等奶奶给我舀鸡汤，放下碗就回家了。我在家里对着妈妈哭诉道：奶奶为什么这么重男轻女，她自己不也是女的吗？

妈妈把我的话转告给奶奶，后来她做了好吃的，会赔着笑脸送来我家。我也没有再耿耿于怀，但心里始终记得这些事情。

六

在父母眼里，让我们兄妹俩吃饱穿暖，有书读，就是最大的幸福。与同龄的女孩相比，我已经幸运多了。同龄的女孩儿大多数读完初中，有的甚至只读完小学，就早早出去打工贴补家用。

我没有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爸爸妈妈反而拼尽全力供我上了大学。他们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只要你愿意读书，我们砸锅卖铁也要让你读。”

我父母都是兄弟姐妹五六个，妈妈只读过小学，爸爸勉强读到高一，因没钱交学费，一学期快结束时，还没有课本，天天蹭同桌的书看。老师隔三差五，就把他赶回家拿学费。家里哪有钱啊？借都没处借。他只得退学。

他咬着牙发誓，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交得起学费！他没有走出乡村，他得让自己的孩子走出乡村！

我和哥哥同时上初中的那几年，妈妈把姑妈他们不种的田都捡过来种。早上天还没亮，她就去田里忙活，晚上天黑了许久，还不见她回来，整个人累得又黑又瘦。

离中考还有一个月时，哥哥把他在学校的行李都扛回家了。他说：“毕业证已经拿到手，高中我不上了。别人家都买了彩电，只有我们家还是黑白电视机，我不读书了，就可以把学费用来买彩电。”

妈妈哭着打他，要他回学校，说彩电可以不买，书一定要读下去。他非常倔强，任凭妈妈打。我在一旁流着泪，听见他说：“我妹成绩好，让她一直读吧！”

……

七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关不上了。我写得也泪流满面，几次停下来擦眼泪。好友说，小时候很多事情不愿意回想，想了就会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也这样认为。

但有些事情，你越逃避着不去想，它可能会时不时的跳出来伤害你，现在我勇敢的把它写出来，之后我就可以释怀，与往事和解，也与自己和解。

小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快快长大，长大了就拥有离开的能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能过自己理想的生活。

我把自己欠缺的，一点点补给儿子，我给他买很多很多的玩具和书，从他四岁开始，每年暑假我都会带他去不同的地方旅游，动物园、海洋馆、博物馆、电影院，我跟他一样喜欢，表面上是我陪着他，实际上却是他陪着我。

我时常感叹，现在的孩子真是太幸福了，他们拥有的太多，以至于失去了感受幸福的的能力，而我的童年，拥有的太少太少，少到我要用几十年去弥补。

前两天，是六一儿童节，群里的小伙伴都在写关于儿童节的文章。妈妈也打电话，问我有没有陪儿子过节。

我确实陪了，但我一直不想写这篇文章。为什么？因为我小时候没有过过六一，记忆中，我们除了上学，周末和寒暑假都是在家干农活。

我想了许多，儿子也渐渐不哭了，我打开平板，给他安装了俄罗斯方块游戏，陪着他玩了一局，6分钟，然后关灯睡觉。

我却睡不着了，打开电脑开始写。头脑已经不够清晰，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任思绪流淌，任眼泪长流，这一篇不追求阅读量，只想疗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