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一屁股坐在了我旁边,手无所适从地碰上了我的胳膊,有些小心翼翼。她说,把那床被子拿走吧,为什么不拿走呢?
年轻人好像都不怕说到死的——因为他们还年轻。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死亡离自己很遥远,提到它就像提到远在太平洋上的一阵风暴,很恐怖,但吓不到自己。
老年人呢?初次见面聊熟络了会说很多,说说儿女,说说老伴儿,说说家里的鸡毛蒜皮说说近日的菜价增减,甚至说说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些艰苦但意气风发的日子。后来见面次数多了,慢慢没有那么多可聊的了,常常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起,晒着太阳,拼命想让光辉照暖自己生命的寒凉。最想说的话成了祝愿彼此的平安,“再见”这句最广泛的告别语几乎不说,因为变数太大,大家都不敢想,可是却又都最想说,因为再见,渴望再次见面。
毕竟老了,就像生命被判决了缓期执行的死刑。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仍会积极,会乐观, 会豁达会向上。大多数只是相煨取暖,互相艰难地续着彼此的生命之火。想到一段话的意思,老人总是渴望春天的来临,尽管春天来了与他们无关,春天只是来到别人的生命里。仅此而已。
奶奶急切地要我把那一床大红色的绽满花朵的拿走,是的,急切地。她说 ,这是给我结婚留的。我怔住了,想哈哈大笑地打趣,可又觉得很苦很酸,“还有至少十几年呢”
“十几年呢!八十多了,哪能活到那时候呢!”
突然感觉很可怕,因为好像是真的。我想说还有时间,还有相伴的时间吗?我想说惟有时间,去遗忘曾经相握的时间吗?
苏轼的《水调歌头》我一直是很喜欢的。小时候觉得它著名 于是喜欢;后来发现以此词改成的歌曲很好听,静缓中不乏平仄起伏,更加喜欢。现在,一念它便欢喜,像大家相顾无言,却仍温柔而坚定地传递着那一枝馨香的花,始终不离不弃,见月如面。
但愿吧,但愿人长久,但愿时光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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