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饭票
在磁条"一卡通"流行之前,无论中学还是大学,校园里面都有一种几乎可以取代货币的硬通货——饭票。不要说小卖部货架上的烟酒日杂,就是在校医院打针吃药,我都拿它支付过。很多时候,饭票比人民币好使,面额较小,无需担心假货。我曾亲眼见过身边的高手用画笔做仿品,全手工打造的,费时费力,不过以假乱真的水平确实了得,甚至穿帮后都敢跟收票打饭的师傅叫板。
九十年代,政府对大学生是有伙食补贴的,差不多十七八块,全部都以学校印制的饭票计价,逐月发放。男生胃口大,每个月稍微贴上个八九块也就够吃了。女生们因为大多是数着米粒吃饭的,用都用不完,能省下来买些其他用品。体育生和师范生最令人羡慕,补贴要比普系的阔气,手紧些的,基本用不着家里再寄生活费。
学校的补贴校园里各项服务齐全,衣食住行,吃喝嫖赌都可以用饭票结算。我这个人,从小穷惯了,花钱小气,夜宵是额外消费的唯一项目。晚上的时候,校门口总有一个骑洋车卖馄钝的流动小贩,炉子汤锅挂在一侧,支根木棍就可以接生意。馄钝没啥馅,汤倒是可口,还有虾皮香油,很好吃。有一次吃了没带钱,掏出四毛的饭票,老头明显混着一片儿的,识的货色,照收不误。
92那年,正是国内通胀周期的高潮,银行利息加财政贴现高达十几个点。于是,政府对学院的补贴也加了码,饭票多了十好几块,只可惜食堂的堂主不讲政治,不仅冲抵了党中央对莘莘学子们的亲切关怀,还趁着暑期混乱,神不知鬼不觉地克扣了全校一个月的饭票(好多人居然都不知道,真是好手段)。
男生们抵御通胀的办法不多,唯一行之有效的行动就是赶快找个女朋友。在山大,谈朋友的标志是出双入对的进出食堂,一起吃饭,很时髦。女生们能否得到心怡男生的追求,关键要看她积攒饭票的厚度,能吃能喝的家底薄,一般要相对惨一些,不太好找下家。
古人说"吃人的嘴短",那个时代,大学校园里处对象,结婚的成功率相当高,多半跟饭票补贴的紧缺有些关联。
学校的补贴第二年春夏之交,出于维稳的顾虑,时任山西省省长的胡富国,亲临山西大学慰问,带来了每人每月十块钱的额外补贴,深受大家的欢迎。时至今日,我犹能清晰的记得饭票天降的花边佚事。
"6.4"敏感日,我和女朋友正在一张空桌子旁吃饭,一个酷似厨师的老头在校领导的簇拥下步入食堂,就在我们那张桌子前宣布政府的爱心补贴,然后示意把免费的肉包子端上桌,与我们共享午餐。官拜一品的山西巡抚是我见过最高的地方大员,意外的是,老头还和我有过一句简短的交流。二十多年来,每次聚餐时,只要我靠近醋葫,那句朴实真切话语就会在我耳边萦绕——"能把醋递给我吗?"
(二)奖学金
刨去二十多块的政府补贴,每个大学生大约还需要一百块左右的生活费。当时,山西的经济还不够开放,除了实践性强一些的专业生,很少有人能做到勤工俭学,因此,每学期的奖学金绝对是额外的一笔大收入。
山大奖学金的获取有一套复杂的评定体系,一等奖得主一般是在各项活动中比较活跃,且考试成绩优异的班干部。像我这种英语靠汉字标注发音,拼刷题、读死书的高考机器,属于典型的高分低能,基本没有拿过类似的贴补。大二时发过一次狠,把考前老师勾划的重点,熬通宵背了下来,领过100块。不幸的是,四年唯一的一次贴补,第二天就被我愚蠢的挥霍了,没派上大用场。
学校的补贴那一年,校门口突然蹦出一批烧木炭的火锅店,到处贴着诱人的广告语:羊肉涮锅新吃法,一锅只需二十八!!!切薄的羊肉,焯一下滚水就熟了,当时宿舍有一半人都不太相信。尽管一顿要吃掉半个月的伙食费,但暴发户从来就不相信眼泪的,更何况还是个河东大渠来的吃货。
次日,当我和应邀而至的同学拿起菜单后,才意识到,28块只是他妈的锅底和小料,羊肉蔬菜另算……最悲惨的是,我俩最后只合伙用了一份小料。因为头一回不知道碗里的芝麻酱是干啥用的,一股脑全倒到火锅里了,幸亏服务员来的快,好歹解释,才勉强留下一份。
学校的补贴法律系的奖学金从65元到150元,分三个等级,中奖率高达30%。刚入学的新生,一般都是平分上一届毕业班没发的奖学金,以示关爱。轮到自己毕业的时候,再把最后一学期的留给下一届的新生。大多数男生很难把努力赚来的助学奖励用到学习书籍上。恭贺的人太多,不是喂给门口的饭店,就是捐给了左近的镭射厅,额外的补贴飞走了,留下的是欢聚时无尽的快乐和开心的记忆……
后来听说不再有大学生生活补贴了,但奖学金的面很大。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更趋于公正合理,我这样的,本就不该拿到它,纯属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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