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往事

作者: 雨晴女侠 | 来源:发表于2019-08-28 14:49 被阅读0次

    一直想把小时候故乡发生的事用文字写出来,那些年,那些事,如果我和母亲不说,妹妹估计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推开记忆的门,回到九岁之前,努力回想故乡的一切,还能清晰记得的已经不多,但也不愿意去问母亲不想揭开她心里的疤。

    我家住在贵州省,惠水县,甲绒乡,董谷村,大花地组,我叫陈明琴,我爸爸叫陈正福,这是小时候父亲教我讲的。(写完这句泪水忍不住往下流,闭上眼睛就看到父亲曾经教我和我对别人说的场景)

    我出生的村子非常贫困,偏远,杂居着布依族和汉族,村子里地多田少,真正的山里头,人家分布得很散,几户就形成一个小村,有居住在小半坡上的,也有居住在山洼里的。每个村都有自己的小地名。

    村里交通闭塞,没有马路,去赶集买卖东西都要步行走山路到十几二十公里外的乡镇,买卖的东西也只能靠肩扛和担子挑,小孩基本上是不会带去赶场的,因为大人要拿货去卖再买生活中必要的东西回来,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照顾小孩,9岁离开家乡之前我没有去赶场过的经历,但赶场天也是小时候心里最期待的,因为大人会给我带回糖果,衣服,鞋子之类新奇的东西。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村连电都没有,也没有手表可以看时间,大人们都是根据夜里鸡叫得次数来判断天是不是快亮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家对面的村子是通电的,乡村医生的家里还有录音机,经常会听到那首叫爱拼才会赢的闽南歌曲,总吗要照起工来行,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这几句歌到现在依然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以前种田种地都是要交公粮的,秋收之后大人们要把辛苦种出的稻谷,拿出规定的部分步行挑去去乡里交农业税,交完回来大人们总是是一脸惆怅和无奈。除去交税的,家里剩下的粮食都不够吃到第二年收成,必须吃苞谷饭或者麦饭才能接得上新粮,做饭都是米饭和苞谷饭,或者米饭和麦饭同时做,白米饭留给孩子吃,也有人家穷到连白米饭都没有,净吃苞谷饭和麦饭。油水更是少得可怜,能吃上肉的次数估计都能数得清楚。

    去乡里难去县城更难,要先步行到乡镇,再乘船走水路到县城!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吧,母亲在县医院做结扎手术,父亲背着我跋山涉水的一起去看望和照顾母亲。父亲不够心细不会照顾孩子,用背带背把我背在背上,裤脚往上缩都不会想到帮我拉好,加上坐船又冷,好不容易到县城,还把我给冻感冒了,到现在都还记得。

    医疗

    在这样偏僻的山村里,感冒发烧生病是很可怕的事情,很多时候命运是交给天意的。因为要走很远的路才到乡里的医院,大山里的人普遍又没有文化,更不会懂得物理退烧这样的方法,如果是小孩发烧严重,可能还没去到乡里的医院人就烧坏了,所以村里的每家都有智障的残疾人,轻的还有劳动能力帮家里干活,重的连自理能力都没有,我的两个弟弟都是发烧,来不及救治死掉的。

    我自己算是命大得天意眷顾的,听母亲说我小时候有一次感冒发烧特别严重,在乡里医院住了三天都不会好,奄奄一息连水都吞不下去,放弃治疗了背回家来等死,后来又奇迹般得恢复了,以至于到现在母亲偶尔还会认为我有点傻,脑子在那次生病被烧坏了一点。

    有些病治不好的时候,会去尝试相信迷信,果然也是迷信救了我一命,我们一家刚搬进新房子不久,大舅来看望母亲和我们,听说我的情况后,拿我的衣服包一碗米来看,就问父亲搬进新家有没有接香火过来,父亲照实说了但做得不对,要重新拿一只公鸡来接,各种通神的手续办完之后,半夜我就开始喊要吃饭,就奇迹般的康复,一直到现在也没生过什么大病。关于各种迷信的故事经常听到,可能说不出什么看得见的道理,但还是要相信的。

    女人生孩子也是九死一生的,接生婆只会接生,但不会处理各种难产问题,经常听到某某村有难产一尸两命,或者大人孩子只保得住一个的故事。记得母亲生小弟的时候,来不及喊接生婆,我听见她喊父亲赶紧烧水煮剪刀剪脐带自己接生,那时候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想想都觉得特别肉麻。

    当然有些土医生也会用各种草药能把毛病治好。

    上学

    七岁就到上小学的时候了,幼儿园,学前班这些听都没听过,直接上一年级,我们的学校在一个小坡顶上,有一个挺大的操场,周围没有人家。开学第一天父亲带我去报名,刚好他老根也带孩子骑自行车来,父亲借了自行车载着我在学校操场骑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还有别的小朋友投来羡慕的眼光,那是童年的回忆里最美好的一个下午。

    去上学也要走很远很远的山路,遇到雾大的天气,心里会特别害怕,随时保持警惕,仿佛随时会有鬼神之类的东西把自己捉走。遇到下雨天就很惨了,有水胶鞋和雨伞的同学是特别让人羡慕的,没有的只能用油纸披起当雨衣,头上再戴个斗笠,雨天路滑,鞋子必然会打湿,就只能穿着湿的鞋泡一天,没有别的办法,滑摔跤也是常有的事。记得有一次遇到下雨天我因为没有雨伞和水胶鞋,不愿意去上学一直任性哭闹怎么打骂都不去,后来父亲赶场天的时候是挑了粮食还是扛了竹子去卖不太记得清了,专门给我买了雨伞和水胶鞋,从此我不再害怕雨天,父亲的爱是无私的,伟大的那时候不管怎么样,再辛苦都有父母全心全意的爱自己。

    冬天更惨,手 脚 耳朵生冻疮是常事,父母为了让孩子少受点冷,会给我们准备小火盆随身提着去学校,火盆是用废弃的小铁瓷盆或者小铁罐子做成的,在盆的两边对称地打两个孔,用铁丝穿好可以手提,家里烧有木炭的同学放在书包里带点去,没有的就只能自己捡柴来烧,火小或者快熄灭的时候我们自然学会一个技巧,在火盆里放上易燃的干柴和干枯掉在地上的松针叶子,提起火盆由下至上快速绕圈甩,有风火就呼呼的然起来了,心里还会特别高兴和有成就感。有时候同学们把柴还没烧完的火盆提到教室里,瞬间烟雾缭绕起来,老师没法上课,就让把火盆提到教室门口。

    学校没有午餐,离家又远,三年级之前我完全没有在学校吃过午餐的记忆,只能早上在家吃一顿饱饱的去,父亲或母亲天没亮就要起来帮我做早餐。有时候会得到一点点零花钱,在学校附近村子里的小卖部买到几颗糖吃,就是最甜蜜幸福的事情了。

    上学放学都必须和其他的小伙伴结伴而行,才不会害怕,偶尔贪玩或者走得慢,赶不上高年级的同学,就小跑着去追,父母接送是不可能的,因为还要干活养家。

    父亲可能是小学没读完,母亲是文盲,从小我是完全属于自然生长的,学习成绩没好过,没有人会管我的学习和作业,也从没有得过哪位老师的特别关照,自己学到多少算多少,好在母亲再怎么艰苦也让我读完了初中。

    父亲

    爷爷奶奶一共生了六个孩子,父亲是老大,也是家里唯一一个智商正常的孩子,大姑小姑都是智障但会说话。二叔聪明但又聋又哑,三叔又憨又聋又哑,小叔会说话但脑子也是憨的。搞不清楚到底因为爷爷奶奶是近亲,还是老人们说的祖坟没埋好,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一大家子除了父亲正常其他都是残疾人。

    地区不好,家庭贫穷情况又特殊,父亲好不容易到30岁才娶到媳妇和有孩子,一大家人住三间两层的那种木桩楼房里,有了我和第一个弟弟了,大家都还住在一起,隐约还会记得一点小时候叔叔姑姑们逗我玩儿的场景,聪明不会说话的二叔去赶场还会买糖回来给我吃。我三岁左右的时候爷爷奶奶陆续去世,父亲成了家里的主心骨。奶奶去世后担心父亲,母亲待三个哑叔不好,还专门请了两次两条特别大的蛇回来家里警告过,是母亲后来说起的,当然也是迷信,想想都觉得特别惊悚。

    不可能一大家一直住在一起,分家是必须的,父亲请了木匠帮忙建新的木桩房子,从上山砍木料到最后建成,也不记得花了多长时间,最后建好要封房子的时候都只买得起一小部分砖来封最主要的几堵墙,其他只能用木板暂时围起来。牛圈,猪圈都简单的搭建好之后,就请来家里的叔伯长辈们帮忙分家,分田地。

    分家是一切不幸的开始,穷山恶水出刁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四爷爷还是五爷爷家挑拨我的三个傻叔叔,说我父亲分到的田地要好一点,他们分到的不好,要重新分,然后某天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因为争田地的事就大打出手,三个叔叔打父亲一个,而且憨的人动起手来是没有轻重的,最后的结果是,父亲头部被锄头打伤,滚倒在溪水里,血混着溪水流到了很远的下游,被同村在下游干活的人看见沿着往上找,看见父亲倒在血泊里,赶紧找来乡村医生抢救,虽然抢救过来,但由于伤到头部,父亲的双手从此便使不上力气,干不了活了,在穷山沟里失去劳动力差的人家都要更穷一点,更何况是失去劳动力,相当于是半个废人了,父亲心里肯定是无比痛苦和无奈。

    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连连降临在这个小家,两个弟弟生病夭折,父亲被打成伤丧失劳动力,家里的猪,牛陆续病死,老天不怜,整个家再也难以支撑!最痛苦的是父亲,面对这样一个家而无能为力,妻子,女儿,三个哑叔,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压得他窒息,他肯定在心里挣扎了好久,才决定撒手离我们而去。

    我清晰记得父亲走的那天,一早起来我就想出去和别村的小朋友玩,父亲不让我去我偏要去,那时候9岁但真的是一点都不懂事,妹妹4岁在家父亲带着,母亲一个人在田里干活,傍晚我玩回家的时候看到了惊心的一幕,父亲在自家楼房二楼上吊了,我回家的时候估计已经离开很久了,因为上楼要用到楼梯父亲把楼梯斜着放,这样妹妹就不会自己下楼梯来跑出去摔到,我看到后心慌的不得了,不敢出声,也没喊,我把楼梯搬正,带妹妹下来一起去田里找还在干活的母亲,找到后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催母亲赶紧回家,心里特别慌,不知道母亲回去看到后会怎么办,因为之前父亲就吃老鼠药轻生过一回,最后抢救过来了,我感觉父亲这回是真的走,永远离开我们了。

    那时候一到夜晚就会特别害怕,乌鸦总是在房后树上叫,听大人们说,只要乌鸦叫,就会有人要死,或者有厄运发生,吓得躲在被子里,连动都不敢动,感觉一动不小心魂就会被勾走。一直到现在我都是怕黑夜的。

    父亲走后连一张照片都没有,他的音容笑貌也早就在我的记忆里变得模糊,偶尔他会入我梦里来,具体梦见什么也不会记得,只是醒来一身冷汗,再也无法入眠。

    离开

    后来,亲戚给母亲介绍了其他合适的男人,母亲就带着我和妹妹改嫁,离开一直不幸的家,9岁离开以后,我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勇气去。曾经那些痛的,苦的记忆埋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有偶尔会遇到老家的一些堂姐们,会给我说起一些三个叔叔和故乡的变化,但我好像也害怕也不愿意去多问什么,愿他们自己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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