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村里来了一个卖小鸭子的。小鸭子圆嘟嘟的,像毛线球,在框子里滚来滚去,用手摸一下,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卖鸭人用竹席围成一个圈,把一只只小鸭子放进去,鸭子们来回奔跑,叽叽喳喳,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又四下逃开。
九个月的儿子牵着我的手站在小鸭子旁边,兴奋地像只小狗,嗷嗷之叫。他拍手、跺脚,嘴里不停地喊:“鸭……鸭鸭……”,趁着卖鸭人不注意,他抓起一只小鸭子塞进嘴里,还好我眼疾手快,立马从他嘴里掏出来。
看儿子这么喜欢,我买了八只小鸭子,回家放在一个大框子里。
儿子每天蹲在框子跟前看鸭子,手里不管拿着什么都去喂小鸭子,一个不注意他就把小鸭子抓在手里,小手特别有劲,吓得小鸭子吱吱乱叫。
由于被儿子经常特殊“照顾”,所以别人家和我们一块买的鸭子都长成半个大鸭子了,我家的鸭子还和刚买的时候个头差不多,不长个,还赖唧唧的。
老公的堂弟来家玩,看到小鸭子不长个,就自告奋勇去钓鱼喂小鸭子。他用绳子拴住罐头瓶,另一头绑在竹竿上,罐头瓶里放上几小块馒头,把罐头瓶沉浸水里。用这种办法,堂弟一中午能钓到半盆子小鱼,他隔三差五就给我家送了好多小鱼。
小鸭子自从改了伙食,每天都在变化,个子越来越高,羽毛越来越鲜亮,不到两个月,就长成了半大鸭子了。
我家院子前面是个水坑,常年有水,村里的妇女们都爱在坑边洗衣服,拉家常。成群的鸭子在水里游来游去,捉水里的小鱼吃。有的鸭子天黑就跟着主人回家,有的就憩在水边,在水边的草里睡一宿。
我们家的鸭子在堂弟的照顾下,终于长成大鸭子了,老公在院子的南墙下给它们搭了窝,做了精致的小门。每天早上,我把小米和剁碎的菜叶子用水拌在一起,倒进两个盆子里,打开鸭窝的门,鸭子们嘎嘎叫着挤出来,扑闪着翅膀飞到盆子跟前,呱呱地吃起来。
有一只鸭子个头最大,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我给它起名叫雪儿。雪儿特别有号召力,它吃饱了就嘎嘎叫着出门,其它鸭子听到它的叫声,好像听到命令的士兵,也嘎嘎叫几声,扭着肥肥的大屁股,排着队,昂首阔步地向着目的地––家南面的水坑出发了。
它们有时中午回来吃食,有时一整天不回家。每天天快黑的时候,我就会听到雪儿嘹亮的叫声,不大会功夫,鸭子们就在雪儿的带领下摇摇摆摆地回来了。
养鸭子的人家天黑的时候,都会去水坑边赶鸭子回家,他们拍手、跺脚、用长长的竹竿拍打水面,企图把混在一起的鸭子分开,可失败是常有的事。
你可能要问:为什么一定要赶鸭子回家?让它们休憩在水边不就行了。散养的鸭子一般都是晚上下蛋,如果让鸭子休憩在水边,那你得起很早去水边找鸭蛋,去的晚了,鸭蛋就被别人捡走了,为了保险起见,鸭子晚上赶回窝里,是最安全的。
有一天早上,我照列打开鸭舍的门放鸭子出来吃食,低头朝里看,竟然发现了一枚大大的鸭蛋,后来每天都会捡到鸭蛋,每天三四个,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点。
那个夏天,儿子每天都有香喷喷的鸭蛋吃,剩余的我用坛子盐起来,攒了足足两大坛子。
一天下午,突然下起了大雨。雨来的快而猛,雷电加着大风,雨点像粗线一样,从天空一直飘挂到地上,天空黑云密布,就像到了夜晚。
我站在大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雪儿,可是我的声音完全淹没在雷声风声雨声里。一道闪电,我好像看到雪儿领着鸭子们朝南走了,我想:“坏了,鸭子迷路了。”
我穿上雨衣,把儿子送到婆婆家,拿着手电去寻找雪儿它们。水坑的南面是块空地,在朝南十几米就是庄稼地了,玉米已经一米多高,鸭子如果钻进去,想找到它们就很难了。
我在玉米地边上大声叫雪儿,并用强光手电一垄一垄地朝玉米地里照,可哪里有它们的影子?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泪水伴着雨水流下来,就像自己的孩子找不到了,心如刀绞。
突然,玉米地里传来嘎嘎声,由远及近,谢天谢地,竟然是雪儿它们。当八只鸭子湿漉漉地站在我面前时,我抱住雪儿,放声大哭。
因为工作调动,第二年的春天,我们搬家到市里,婆婆搬到我们的院子。我每天打电话给婆婆,询问鸭子的情况,告诉她每天喂多少食,喂多少水,哪只鸭子力气小抢不到食,需要照顾,哪只鸭子的翅膀受过伤,要定期检查。
婆婆被我烦到不行,就经常不接我的电话。后来单位派我出去学习两个月,鸭子的事就顾不上了,只是偶尔给婆婆打电话,她说:很好,很好。
我和老公儿子回来的时候,是搬家半年以后了。我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赶快跑到鸭舍前看雪儿它们,哪里还有鸭子的影子?
婆婆说:,我们搬走后,鸭子们每天嘎嘎叫,慢慢的吃食少了,有时晚上也不回家。两个月后,有一天鸭子晚上没有回家,第二天婆婆去找,没有找到。有人说:看到我家的鸭子朝南边地里去了。
奇怪了,又没有刮风下雨,雪儿不会迷路啊,难道集体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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