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让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讲述这个故事。
因为我一直很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沉沦。
我像个幽灵一样,悠悠忽忽地飘荡在沙河大闸上空,用我愤怒的眼睛看着这所城市的所有民众。
我恨他们。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人的尸体,平静地躺在桥中间,他是那么安详,那么可怜。
我看了又看,觉得他像我,因为通过他的着装,和他那被车撞坏了的脑袋,虽然后脑勺还有大量的献血喷出,但我能够通过他那还剩半边脸的眼睛,和他脖子右侧的一颗黑色瘊子,就觉得他和我很像。
看来我没有猜错,因为我听到了一个胖子在尸体旁边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萧让。
我脑子很疼,我痛苦的回忆起八个小时前,我那时好像是刚刚睡醒,我揉揉惺忪的睡眼,穿着裤衩和汗衣,去厕所撒了一泡尿,以后便是重复着早晨起来后洗刷的任务。
我洗刷后,接了一缸子水倒在了楼层柱子旁边的花盆里,我不知道是谁种的花,像四叶草,叶子是绿色的,花是蓝色的,最近几天天气燥热,我看不惯它被阳光暴晒的样子,就每天给它浇水。
我在宿舍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来了。从宿舍出来后,我感到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灿烂,因为我觉得周围的热空气,迎面吹来的那一刻,仿佛是情人的拥抱,温暖而又舒适。
我回到了办公室,拿出了余华的《世事如烟》看了一个章节。
头顶上的风扇叶子,多么像个镰刀,在无情地割断麦子与秸秆相连的那一部分。我想到了藕断丝连一词,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词语。
我头疼的要死,偏头疼,我查了一下百度,说是大脑严重缺氧,或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好像是体内某个神经被迫压着了,我不相信这一说法,我从塑料袋里,掏出三朵菊花,泡在了茶杯里面,冲上刚刚烧好的茶水,那种感觉,就是茶的感觉,让人很是享受,惬意。
突然,肚子里面一阵咕咕乱叫,我知道我饿了,肚子在造反,于是我就拿着钥匙,琐上电脑,放下书本,关上门,走出去了。
我看看时间,不到一点。外面的世界,还是那么灿烂辉煌。周围的热流围在我的身体旁边,我抬头看看对面的高楼大厦,和头顶炙热的太阳,那一刻我真的想脱掉上衣,甚至不穿衣服,直接冲到前面的沙河里洗个澡。
我看着拐角处的标志牌上写着“小草在说话,不要伤害她。”我瞅瞅周围的花草,在太阳的照射下,显得慵懒,他们全部都耷拉着脑袋,不愿意接受太阳的温存抚摸。
喷泉里的水依旧在喷着,里面的鱼也在底部懒散地游着,不愿意上来,好像一上来就要被上面的热水烫死似的。我觉得很搞笑,就看看喷泉上面的三支仙鹤,虽然我知道那是假的,但在我看来,仿佛就是真的似的,特别是喷泉上面的顶部,看着真他妈的像神话里南极仙翁的大脑袋瓜子。
我走过拐角处,看到了不远处的大门,像个鸟笼子,我此刻太想出去了,我的眼睛这时候什么也不看了,就盯着右侧的小铁门,只想一心一意地赶紧逃出去。
我就像个大骆驼,关在笼子里,想逃却出不去。
我终究还是逃脱了。
我给门卫大妈说:大妈,我出去吃个饭,一会儿回来。大妈微笑地摆摆手朝着我笑笑。
我出来了。
可是,还是有一道大门要出去。我看着大门和我刚刚出来的大门之间停放的车辆,心想:都他妈的是牛人,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他们中的一个牛人。
我扭头看看左侧的圆形拱门,铁门开了,那边是一些竹子,我真想进去看看拿些竹子,但我知道我不能进去看,因为我现在很饿,我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吃饭。再者说吧,我知道竹子那边就是淙淙流水着的沙河,我又何必去看呢?
我还是在一个炎热的夏季,一个炎热的午后,走出了像是笼子似的大门,我看着两边的车辆,我居然一直再往前走,因为两侧的道路都被车辆挡住,我本想从侧面那个小一点儿的小门出去,可是我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就没有走。
也许是因为今天是高考的最后一天吧,我想看看前方执勤的人民警察。因为八年前的高考志愿,我也想做一名警察的,阴差阳错的却做了现在的职业。
我用右手提提左侧的汗衣领子,露出了我的胳膊的上半部分,我看看我的肌肉,还有我的肤色,我知道它们没有葱根那样白皙,我是个俗人。
有时候吧,真相就是,你越是想要去了解它,它越会给你捉迷藏,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个时候,你什么也不会责怪旁人,甚至就像个除了家的僧人,仿佛就像看透了一切红尘俗世的样子。
我直直地朝前走着,当我站在一位警察叔叔的屁股后面的时候,从我的右边过来一辆车,速度很快,我来不及经过我的大脑思考,就把我前面的警察叔叔推了出去,虽然我不知道他长的什么样子,但是我还是推了他一把,这一切都好像是开玩笑。
也许我救了他一命,我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有几个青春痘痘?也不知道他结婚了没有?他是比我帅还是比我丑陋?好像这一切都不是我该想的事情。
我应该想的就是我去哪儿了?
我好像飞了出去。我在沙河上空悠悠忽忽地飘着,努力地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也好像是这个样子的――我推了我前面的警察叔叔,可是,我的腿,记得是右腿,被那辆车头挤的挨着我的左腿,然后我没有站稳,感觉自己像是被谁推了一把,那种感觉就像是我推了警察叔叔一把,不过我推的力度比较小,而推我的力度却大了一些。
因为我清楚的记得,我的身子飞了起来,当我落在桥上的时候,我记得我是侧面落地的,是右胳膊着地的,我还感觉到了疼。那时候的我神志还算清醒,我不知道该不该去摸摸我的大腿,因为它很疼,我又不知道该不该摸摸我的右胳膊,因为它也很疼。
就在我还来不及思考该不该摸摸腿还是摸摸胳膊的时候,我的侧面又来了一辆车,我忘记了是公交车还是卡车,因为它像我来不及思考是该摸腿还是该摸胳膊的时候一样,已经来不及刹车了,我知道它的前轮从我的头部撵了一下,后轮准备撵的时候,却停在了我的鼻子旁边。
那一刻,我只是觉得我的头已经有了不算疼得疼,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自己的头疼了,像是冰遇见了高温度的火苗,瞬间融化一样,没有感觉的那种。
我的后脑勺碎裂了,左眼睛突出来了,鼻子也塌陷了,整个头部没有完整的地方,一直在流血,就像失恋后伤心的眼泪一样流,又像刚刚死过母亲的孩子一样痛苦失声的哭着流的眼泪掉下来,啪嗒啪嗒响个不停。
我想到了八年前的高考,我想到了小时候玩的玻璃珠,我想到了小时候我亲手埋的那只小羊,当然,更多的是我想到了我的朋友,我想到了我的亲人,还有对我的好的人。我还想到了我桌子旁边的那棵死去的仙人球,我甚至觉得它仿佛就在我身边,面目狰狞地看着我。
我觉得我的灵魂从我的身体当中在一点儿一点儿抽离出来,我晃晃悠悠的飘到了离我身体有八米的上空,就再也不愿意飘离开了。
我本来眼睛挺近视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我,眼睛却是异常的清晰,我脑子本来也是疼的要死要活的,这时候也是一点儿都不疼了,我眼巴巴地看着我的眼睛突出来,我看着我的献血从我的后脑勺流到柏油马路上面,流到被太阳晒的热哄哄的桥面上,不一会儿就凝固成了一小块儿,像个三岁孩子的肚兜,鲜红靓丽。
我看着我的腿抽筋了,不,是在动了几下后就停止了跳动。我知道,我死了。
我在离我身体还有八米的上空,看着我的残破不堪的身体,看着周围交通因我而堵塞,看着忙碌不停的人们,看着那个被我推倒又站起来的警察叔叔,我感到了周围热流要把我融化,那一瞬间,突然我就想哭了,因为我想到了我喜欢的人我还没有喜欢够,我喜欢做的事还没有实现。
我像个幽灵一样,悠悠忽忽地飘荡在沙河大闸上空,用我愤怒的眼睛看着这所城市的所有民众。
我恨他们。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我不会死。
然而,终究,我还是死了。
我感觉到我的眼泪掉下来了,但是还没有落到地面,它就随着我一起被热风气流给吹散了,我也销声匿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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