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还很小,五岁?六岁?还是只有四岁?我已经记不清了。
那时,我和所有乡间的孩子一样,野惯了,野出了一头的虱子和一身的痱子。
城里的大姨妈把我带回了家。一到家,大姨妈就拿出白色的药片,在水中化开,给我洗头,再用塑料袋包住头,闷了一夜,闷得我头晕晕的,听说那白色药片叫敌敌畏,治虱子的。大姨妈又给我洗澡,看我浑身熏起的一片片痱子,大姨妈一边啧啧,一边在洗澡水里加了三勺薄荷油进去,洗完后,我直喊冷,冷得牙齿打颤,大姨妈赶紧拿来一床被子盖我身上,我还是喊冷,又盖一床,我依然冷得浑身打哆嗦。
涅槃重生,我头上和身上都不痒了,浑身清清爽爽的,像个城里的小女孩。
青青就是城里的小女孩,她是大姨妈的邻居,与大姨妈家还沾着亲,青青按辈分得叫我孃孃,她眼中的孃孃都是很高很大的大人,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小孃孃,青青满脸疑惑,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想了想,在孃孃的前面加上了“滴个”(一点点小的意思)两字,“滴个孃孃,滴个孃孃……”青青脚前脚后跟着我喊。
我使出浑身解数,教青青踢毽子、跳房、叠纸飞机、挑冰棒棍子、拍烟纸……青青很快都学会了,玩得还很溜。我没有什么可展示给青青看的了,还能拿出什么来,显示我这个滴个孃孃的本领呢?我开始苦苦寻找。
在青青家的房门口,我的眼睛亮了,哦,有了!她家房门上挂着个花布帘,用挂钩拢在一边。我搬来凳子,将拢着的花布帘放下,布帘上有龙有凤还有花,真美啊!我对青青说:“我还会补东西呢!”
青青给我找来了剪刀、针和线。在她的仰视中,我用剪刀在布帘上剪了个洞,拿出针,穿上线,模仿着奶奶的样子,把针在头发上磨一磨,在线头上打个结,一针进,一针出,我一板一眼地补起洞来。
洞补好了,青青很羡慕,可是我却想哭了,补洞的线纠缠在一起,难看死了,奶奶补的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赶紧又把布帘拢起来,挂在挂钩上,这样就看不出我那难看的补丁了。我心中默念数遍:不要被大人看到,不要被大人看到,不要被大人看到……
可最终,还是被大人们发现了,大姨妈知道了,只是指着我笑笑:你这个丫头啊,咋这么皮的?
我长舒一口气:还是做亲戚好啊!
那年夏天过去了,很多个夏天过去了,不觉间大半生已经过去了,恍惚间,那个到城里做客,被人叫做滴个孃孃的乡下小女孩,又从那年夏天走了出来。
那年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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