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读大学那年,辅导员老胡站在讲台上,跟我们讲了一句话。
他说,人的一生,在同一时期,最多只能记起500个名字。多了,真的记不住。
我们立刻在台下交头接耳起来,教室瞬间乱哄哄的一片。甚至有的同学已经掰着手指数名字,从小学同学到中学同学,从邻居阿姨到街坊小伙伴...
大家都不相信,为什么只能记住500个。
老胡敲了敲讲桌:我知道你们心存疑虑。但是你们想想,一个人,你想起TA的脸,对上TA的名字,完整的记起这个人,能记住500个,不难吗?
那时我对老胡这个说法也抱有怀疑的态度,心中朦朦胧胧的。
但是我想,能够成为一个人心中的五百分之一,一定也是件幸运的事情。
毕业多年后,回忆起老胡这句话,才发觉真是那么回事。
尤其是曾经的同学,除了几个还在联系的发小,能“对的上号”的,真是少之又少。
我此前的工作环境,拥有庞大的同事圈,每天与不同的人产生交集,又迅速从彼此生活中消散。
微信里存了大把的名字,但多数必须要备注点什么,才能保证在交流时避免尴尬。
偶尔瞥见同事给自己的备注,某某(X部X机型)(X航班)(XX的朋友),常会低头笑笑,自己也是一样。
真不是岁数越大脑子越难用,而是想记住一个人,的确很难。
千与千寻中,有一句经典台词:
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不得不承认,生命中的很多人,只陪伴了我们在旅途中的一小段。我们不断的相识,不断的挥手告别。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一部分人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在我的心中,始终为她们留存着一席之地,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我的五百分之一。
晓晨
晓晨是我的小学同学。
小时候,我是个挺内向的小女孩,不爱说话,很安静。
因为内向,所以我不擅长主动交朋友,说话喜欢咬嘴唇,压着声音。多说一句,脸上的红晕就加深一层。
但是,一般内向的小孩学习成绩都好。
且不说我后来怎么混成今天这样了,就曾经那年那时,我的成绩一直在班级前几名。
成绩好又内向的小女孩,就很容易被调皮的男同学盯上,最常见的是行为是抢我的作业,冲我吹口哨喊口号。
那时楼上的邻居家,有个瘦小的小男孩,跟我同班同学。
虽然我妈一直反感他们家每天叮铃咣当,吵的很。但想到我是个内向瘦弱的小女孩,还是跟楼上的阿姨达成一致意见:两家小孩一起上学放学。
我这个邻居哥们,比我话还少,比我还内向,但是没我学习好。
在小学生的世界里,对金钱还没什么概念,真正的大哥只有两种:1.学习好,惹不起;2.能抗能打,战无不胜。
一般跟着第二种大哥的,就是一帮成绩倒数,上蹿下跳,跟着大哥屁股后面起哄,扔石子的小弟了。
而我这个邻居小哥,既没有当大哥的潜质,也因为内向,做不了大哥的小弟。
这种男孩子,正是小学生男团最喜欢挑逗的目标。
我们两个组合在一起,显然是最有趣的攻击对象。
于是那段时间,在放学的路上,这些男同学的声音就像马蜂一样,嗡嗡的蜇着我两的耳朵。
晓晨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她震慑天际的一声吼,整个街道都回荡着尾音:谁敢再冲他们两个嚷嚷,谁就给我等着瞧。
她小小年纪,正气凛然的仰着下巴,目光犀利。那一嗓子,着实震惊了那群小子,不甘心的悻悻的走掉。
晓晨过来拍拍我的肩,笑着说,别怕,有我。
我和晓晨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
在大家的眼里,晓晨就像个假小子。剪齐眉的短发,穿POLO衫或是小西装。大家都说她像个“小港客”。
晓晨更特别的与众不同在于,不仅成绩好,还能轻而易举的成为那些大哥中的大哥。很多男孩子,都心甘情愿的对她俯首称臣。
在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里,晓晨怕内向的我一个人寂寞,会带着我一起玩。
后面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小弟,不远处还有其他女孩子妒忌的冲我抛白眼。那场面好生热闹。
我呢,一股暖流如小河涨水般溢满心头,像极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感觉。
晓晨还经常在放学时,跟我们同行。有了晓晨的保护,我再也没有感受到男同学的骚扰。
小时候,如果放学时间早,大家总会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去公园探险,或是去同学家玩。
晓晨的父母很忙,经常不在家,她就带我到她家里去。
印象里,晓晨家有许多玩具,各种汽车的模型、迪士尼的玩偶等等,她都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一股脑的推到我的眼前,与我分享。
我最喜欢她那只黑色的大猩猩,每次去,都要抱在怀里。她看出了我的喜欢,硬要送给我,我一再推辞,她才作罢。
但还是在我过生日的时候,送给我做了礼物,我至今仍当做宝贝珍藏。
在学习上,我和晓晨也是互相较劲,共同进步。
经数学老师推荐,一起参加了奥数竞赛。虽然我们两个都没得奖,但是那段日子,放学后一起留在数学老师的会议室,一同钻研奥数习题,共同奋斗的经历,是一笔童年的财富。
每次跟晓晨在一起,心里都有说不出的踏实,那是一种值得依赖和信赖的,被保护的感觉。
是一种最简单,最纯真的友谊。我在那时,真的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满满的宠爱。
我们升入中学后,晓晨就跟随父母去了外地,只有假期才会回来探亲。
那时没有手机,偶尔通个电话,写封信。再后来我们渐渐进入了青春期,联系也越来越少了。
在我读高中那年,有一天课间我被喊出教室,多年未见的晓晨还是留着短发,穿着POLO杉。
其实我们的样子都已长开,成为少女模样,但是再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眼前还是浮现出她小时候的脸庞。
晓晨说,小洁,好久不见呀。我强忍着眼泪,咬着嘴唇,跟她短暂的拥抱。
我知道她要去英国读书了。
这一别,真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次相见。人生的列车徐徐行进,我知道这意味着,晓晨就要走出我人生中的青春站台了。
我挥手道别的,不止晓晨,还有我的年少时光。
我的肩头湿湿的,是晓晨的眼泪。课堂铃响,晓晨转身离开,我挂着满脸泪痕在众目睽睽下回到座位上,忍不住小声抽泣。
大学毕业后,我曾通过人人网,联系到了常住在英国的晓晨。
我激动万分的期待跟她叙旧,兴高采烈的讲着当年,我能记起的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我提到当初被她宠成公主,心里曾骄傲万分。
对话框那边却只是简单的应付,仿佛也不愿意再提及太多。我只得草草的寒暄两句,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告别这成长后的尴尬。
我的心里充满了失落,那些童年的回忆被时光分割成碎纸片,悬在半空中。我接起一片放在手心里,放进了心底。
在一些不经意的场景,比如迪士尼乐园,比如下班的路上,比如乐高赛车模型展台前,我的眼前仍会闪现晓晨小时候的样子,我的心里会默念晓晨的名字。
我想对她说的是:嘿,你的蘑菇头,你的小衬衫,你的名字,你的笑容,一直留在我心中那干净纯真的原地。
你是我永远的五百分之一。
我为你保留的,五百分之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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