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我,领着俩孩子到广场上玩。
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广场显得空阔而清净。稀稀拉拉的人群里多是老人和小孩,偶尔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
阳光淡淡的,像是从磨砂玻璃中透出来似的,暖而不烈。广场前环绕着河流,近处的河面呈现出柳树新芽般的嫩绿,阳光照在水面上,似金色的星星般闪闪烁烁,真如范仲淹《岳阳楼记》中所写:浮光跃金。而远处的河面,宽阔平静,水波不兴,正是:静影沉璧。
河岸边竟长着几丛芦苇,茕茕孑立地枯黄着,似乎与这世界没有半分关联。我马上就想到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就是芦苇。这种河滩上默默无闻的植物,也常被人们叫做“苇子”,和其他野蛮生长的植物一样,难得被人多看几眼。可在《诗经》里,它有一个多么美丽的名字啊!美丽而忧伤,美丽而孤独,美丽而遥远。
这河边没有伊人,倒是来了一个唱歌的人。
一个小号行李箱般的音箱,黑色的,靠在河堤的栏杆边。他走到栏杆对面坐下,翻出手机,点了几下,音乐随即响起。再回头看他,已然拿着话筒高声唱起来了,一边唱,一边来回踱步。
他一身黑衣。上身的羽绒服,拉链拉着,但暗扣全都没扣,瑟瑟地闪着银光。裤子并不平整,褶皱处明显可见的灰白,裤脚堆在棕色的皮鞋上,而皮鞋一丝光亮也没有。
他的头发不长,但油油软软地趴在头上,发际线很高,脑门闪着光,高调地暴露着。随着唱歌的情绪,光滑的脑门不时堆起几条粗粗的抬头纹。
他的歌声情绪起伏不大,听起来都是一个调,大概都是70年代的歌曲。他声音很洪亮,旁人听起来也许只感到聒噪,但他陶醉其中,一首接着一首。他唱:
好哥们啊无话不说,
敞开了心扉天地就宽阔,
要醉咱一起醉,
有梦咱一起做,
情深义重的好哥们,
同经风雨闯世界,
共享好生活,
共享好生活
.......
他的歌声,我听不出悲伤,听不出喜悦,他一直旁若无人地唱,像河边的芦苇一样,孤独又倔强。
小宝站在旁边,也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说,“恁好听。”
“好听?”我冲她笑,语气中带着不置可否的惊讶。
“嗯!”她确定地点头。
好吧,大概只有这个两岁半的孩子能与他共鸣。
起风了,芦苇随风摆动,水波粼粼地荡向远处。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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