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之水浩浩,尤其是钱塘的一段,潮起之时,飞雪连天,彷佛要没尽大地,但那都是八月的事。现在的浙江,虽不能说是波平如镜,但也徐徐而流。夏色绿泽两岸,澄蓝的天空和清澈的江水宛如为一,只有一艘轻舟不相趣地横亘其中,随波逐流。
舟上架起了一把乌黑的纸伞,遮挡着当空的朝阳。伞下有两人,一个是披头散发的少年,嘴角有道血红的箭疤,身穿黑色素服,正百无聊赖地躺卧着。另一个,是白衣白发的老人,向着船头方向正坐,双目紧闭,巍峨不动,只有发梢在风中摆荡。
「哈——啊!」符呵欠后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你感觉不到吗?目标的气息,不就在前方?」于吉仍是一动不动。
符砸了砸舌,然后说道:「只是想找个话题而已。」
「嘿。」于吉轻笑了一声,然后回过头来,嘲讽地道:「你是连心智都变成十六、七岁的模样了吗?」
「够了。」符被气得坐了起来,道:「我也不想变成这样啊?手脚变短,视线也矮了好几分,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重炼胎光后,就会变成自己印象最深刻的的模样,所以你会变成这样,就代表你心底里的自己,就是个十余岁的小鬼。」于吉说道。
「所以你心底里的自己,就是个百岁老头吗?」符问。
「不,我有点不同,我可没活到现在这个岁数。」于吉答。
「听不懂。」
「因为仙人的事,又是另一门学问了,何况是我这种不上不下的半仙。」
于吉说毕,就站了起来,走到船头,装作看看到达目的地没有,其实只是为了结束话题。
「半仙不怕太阳,真好。」符抱怨。
「等你再多些历练,就不会怕了。」
「还要多久啊?」
「一般来说要四、五年。不过,所谓的一般,对你来说应该没有意义。」老人叹了口气,再道:「毕竟,重炼胎光一般也要两、三年,但你三天就完成了,所以,说不定你明天就不怕阳光了。」
「嘻嘻,这是在称赞我吗?」符亮出了白齿。
「不,太过异常的,多不是好事。」于吉凝重地道。
符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也暗暗地感到不妥。
话语静了,风也息了,轻舟却仍在缓缓前进,被船头划开的江水,在船尾再聚,一切如昔,就似这船从未存在过一样。
太阳向西倾了不少,符他们的船也开始靠岸。船一边向岸边靠近,一边被于吉化去,只见船随着黑雾变得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而于吉和符也已经来到岸上。
「这招明明是我想出来的,为什么我却使不出来呢?」符撑着伞,不满地问。
「人总是各有所长,何况你的历练还不够。」于吉道。
「历练历练,又是历练。」符不屑地道,但于吉却不在乎。
两人沿着岸走,符不断地找话题,但于吉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看着路上的风光,流露出既像缅怀,又似唏嘘的表情。
「故地重游?」符问。
「算是吧,是个有回忆的地方。」于吉的目光仍在远方,符也不好意思打扰,所以就静了下来。
然而,沉默不了多久,一阵不祥的恶臭便从前方传来了。
「于吉。」符温和地唤醒沉醉在回忆里的老人。
「嗯,我知道,目的地到了。」于吉回头望向符,却怔住了。
「怎么了?」符感到奇怪。
「没什么…」于吉摇了摇头:「只是,太像了。」
「什么太像了?」
于吉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答道:「如果告诉了你,我们的师徒关系就结束,我也再陪不了你。」
虽然于吉一向都是满身秘密,而符也热衷于在底线边缘不停试探,但于吉却尚未像这般,直接地道出秘密揭晓后的结果,虽然符也大概猜到,但看到老人这凝重的表情,还是有点不忍。
两人一同移开了目光,于吉仍是望向那远方的对岸,而符,则望向前方,那恶臭的来源。那人戴着头巾,穿着短裤,袖口和裤脚都用布条紧紧扎住,手上拿着一把环首长刀,正在路边割着死马的魂魄,然后一口接一口地吞下。
那是水贼的装扮,而噬食魂魄,则是恶鬼的特征。这人,就是符作为无常的第一个任务,是个有将近三十年修为的邪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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