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收羊的贩子把车停在羊圈旁,打量着一圈的羊。
羊倌也早起来了,听见车响,他摞下饭碗,走了出来。
“要卖哪几只?”
“羊还不肥,先卖一只……”羊倌边支吾着,边打开羊圈。
“可不要喂呀!咱是上称称的,称上要给你准,但是喂过的羊可不要。”
“我这价格也公道。再说了咱之间也不算是生人了,听张老头捎信说你要卖羊,我就赶紧过来了!”贩子打开车侧栏,拿下一个电子磅,放在地上。
“那可不是!前儿黑我跟他说了。”羊倌走进羊圈。边说边用绳子圈住那头成年山羊的脖子,拉在自己手里,一只手拍着羊背,像牵着不知道怎样走路的婴儿。羊乖乖地跟着他走出了羊圈。
圈里的其他羊咩咩地叫着,一部分羊开始不安地在圈里走来走去,小一点的羊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这头羊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死活不肯往磅上站。他有点急了,贩子也过来帮忙,他拉那人推,总算是称了个两人都满意。
羊圈里此时像开了锅,有的山羊用角抵着圈,那头老母羊直着脑袋,眼睛瞪着往车上铁笼子里装的羊,一声接一声地大叫着。接着,几乎所有的羊都叫着,好像在抗议,又好像在告别。
铁笼子里的羊,猛烈地用头顶笼子,不安地走来走去,可这都是徒劳,但是它不死心,它大声叫着,好像在向主人求救,在向母亲求救,在向同伴求救……
贩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计算器,算着钱。
羊倌怔怔地站在车后面,他的位置看不见羊圈,也看不见那头即将被拉走的羊。
他不想看见。
如果可以,他不想羊被拉走,他甚至希望那头羊能突然把铁笼子顶开了。
他看着这头羊在眼皮低下一天天长大。它刚被母亲生下来时,同胞哥哥比它大的多,也强势得多,吃奶时,总是吃一个奶头,占一个奶头。它太小了,只能站在一旁等,等哥哥吃完时再凑上去,唆一唆空空母亲的奶头,有时,运气好一点,还会唆到一点点。因此,生下来第三天,夜里,别的羊都回来了,它被忘在坡上,差一点冻死……
想不到,它坚强地活了下来,能吃草后,它吃草最快,长得最肥!
羊倌接过钱。
“数一数,当面清!”贩子提醒他。
看到钱,他愣过神来。
“我这老头不认字,你可别弄假钱坑我!”他把钱磕齐了,把右手中指放在舌尖上,沾了点唾沫,仔细地数了数两遍。不错,整六百。
然后,拿起第一张钱,放在太阳下看了又看,自言自语地说:“嗯,能看到水印。”
车发动了,就要开走。
“等一下。”羊倌把钱塞进身上的烂棉袖里,颠着腿向家里跑。
一会儿,从家里提着个麻袋出来了。“这牲畜早上什么都没喂,现在过了称了,要给他喂点东西,该饿了!”他艰难地爬上车,把口袋里的玉米棒塞进笼子里。
“都该杀了!你喂它干啥?饿了又怎样,反正它是牲畜!”贩子嚷嚷着。
车开走了。羊儿们炸开了锅似的,在圈里长声短声地叫着。
羊倌回到家,把钱压在木箱子底下。
太阳升得高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对,该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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