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

 

  从公安局东边的一条巷子走出来，下了十数级台阶，就可以踩着由南到北横卧在酉水里的几十礅大大的跳岩过河了。

  我喜欢从这里过河。踩踏着宽大的河中大石，既可以远看跳岩上方平水长潭的水平如镜鳞鳞波光，又能近赏跳岩下边湍流激石浮翻白浪！其实，距离跳岩不足300米远的地方就有横跨酉水的胜蓝桥，往来酉水两岸完全可以从桥上走过，但绝对没有踏着跳岩过河的这种耳目欢娱之乐！

  你看，现在正值日落西山斜晖照水的时候：一轮金阳荡漾在酉水里，满河铺金，光芒闪耀；而几十礅的跳岩上下，无数孩子在戏水玩乐；而晚来闲走的人，老老少少，亦像我一样踏着大石，悠然往来于酉水之上！

  一一从这里过河，多的是图一天忙碌之后休闲的快乐！

  我想起了几十年前过河的往事了！

  我的老家在湘西北与鄂西的交界处。那里是澧水的东源。四五十年前，那里是没有横跨河流的大桥的。往来于两岸，都得越水过河。若是枯水季节，在长长的浅滩上垒起大石，连接两岸道路，往来的行人则踏石过河；如果带有牛马，则只能由人牵着从水里过了。若是稍微涨一点水，水淹了河中跳岩，往来行人则只能脱鞋卷裤，踩水过河了！如果是寒冬初春，河水冷彻骨髓，亦要赤脚入水，方能过河行路！若是河里涨了大水，因事往来的行人则只能望河兴叹，阻断了行程了！

  一一没有桥的大河，踏石踩水过河，有的是生活中的无奈！

  记得有一年，我应该只十来岁，为家里守着重要畜力一一大黄牛。一场夏日大雨过后，我将大黄牛放在老家门前河边西头的岸上吃草。也不知道当时大黄牛是发了什么疯，竟然脱离了我的掌控，冲到了涨起了大水的河里，顺水浮到了河对岸，向对岸西边的一块苞谷地跑去了！当时我面对的境况是：自家的大黄牛有可能跑丢失一一这是我乃至我的家都不能承受的灾难；河对岸偏坡上别村人家的苞谷禾苗有可能被牛吃光，我赔不起！

  于是，不管河里涨起了多大的洪水，我只能拼了一一泅水过河！

  我脱掉身上的衣服，走到水流稍微平缓的一段的上游，望着翻着浊浪的洪流，绝然地扑入水中！幸好我的水性好！我顺着洪流斜向下甩着手臂，压住翻滚的大浪，奋力地冲向对岸。我的运气很好！在我被洪流快冲入河湾急水滩头的时候，我一手抓住了河南对岸临近湾滩的一岩壁缝隙里长着的河柳树枝；一用力，我攀上了河岸！当时回望着轰隆轰隆的河中急流的时候，我浑身抖动乏力、内心虚软的感觉，我现在都还能感受得出来！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老家门口的大河上早架起了钢筋水泥桥。现在，往来于大河两岸，再也不用踩水或踏石过河了！因为有了桥，车走人行，过河便没有了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