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态度

文 / 困觉猪

春风将至，春云乍起。雨水下来，跌宕自喜。

待在十七楼，是寻不见春的。

也不尽然。女儿读三年级时，我曾对她说，“桃花开了，梨花开了，哪里是你自己眼里的春天，你的春天仅仅停留在书本里……你可以在家里找找，或者在你妈妈身上看看。”

她是个听话的孩子，饶有兴趣地去发现，去寻思，也开始了最初真正意义上的写作——真实情境下的表达。后来，她主动去修了中国文学。

客厅的窗台上，君子兰在23度的天空下，暖出粉嫩的花蕊，嵌在宽厚的叶片中央，红扑扑的，煞是好看。紧挨沙发的柜台上，雪柳，过年的干枝，遇水开花，姿态优雅，陡增春意，仿佛在花里写上一首春曲，赏心悦目之余，感受那白嫩清新的生命，感受独一份的岁月静好。

惊蛰日，万物萌发，一丝春意已悄无声息地落入居室。

“去新龙走走。”阿庆嫂端一碗小馄饨给我，“多久没去了？”这一问，犹如春风撩人，心生意气。周末，将繁芜的琐事摞在一边，把自己放逐在旷达的山水之间，也算是一种清放。

车子绕过老屋，停在路旁的自留地边。出人意料的是，篱笆里的几垄油菜花，像模像样地开出了阵势，那些片片嫩嫩的黄，一直摇曳着，斑斓如画，香气四溢。旁边的几垄地，青菜抽芯了，就拣当头那么一点嫩；萝卜空心失势，老爹连根拔去；大蒜茎叶粗壮，还当季，炒腌肉，喷喷香。

我们选择往田野里走。

这里曾经是风噪一时的七彩百合园，花盛放的时候，车流一直延伸至前溪与分水江合流处，人群簇拥，没入花海。如今整片地种了中草药，也载些猕猴桃、柚子之类果树，终究失去了原有的花海美感，就似命运徒遭寂寞的叩击。除了沿江绿道偶尔走动的人们，几无趣可寻。想看一场花开的心情，在不经意间，被无情地辜负。

小草夹杂在深灰的泥土里，一垄一垄的田埂，坚硬而冷寂，一朵小花也不见踪影。春天的影子在哪里呢？真叫人着急。

不远处，空旷的田野深处，有俩人躬身地间。三月初的暖风似乎打乱了春天的节奏，也撩拨了跃跃欲试的寻春人。

难道在剪马兰头，或是采荠菜？

所谓“不时不食”，春天占据餐桌C位的就是新鲜出土的“野味”。马兰头和荠菜，切碎了混合豆腐干凉拌，就是最清新的春日滋味。香椿跑个鸡蛋，春笋“笃”个汤……

这么想着，我就注意起这俩人。旷野之外，他们居然戴着口罩。我跟阿庆嫂嘀咕了一句，笑他们的正经。没曾想，那男的摘了口罩，与我打招呼。距离有点远，我看不清他，就喊道，“有马兰头剪了。”那人回应，“还好的。”我不免有些尴尬，就招招手，不再说话，转身朝江边绿道走。

江水微澜，对岸的建筑和远山轮廓分明。贵宾“妹妹”在木廊下撒欢，阿庆嫂逗着它，拍着视频，我快步跟上去。

沟边的树枝上，探出一点点的青涩和迟疑，仿佛春天离得很近又有些远。我们在“天涯漫步”石碑旁留影，眼前细柳垂丝，阿庆嫂一回头，嫣然中平添了一份春色。

动物对自然的敏感显然超过了人类，抱在手里的“妹妹”，不停地扭动身子，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加速了它的挣脱。

绕到百合园的大道上，两旁到处是猕猴桃树，“一枝素影待人来。”要在五六月才开花的奇异果，是闻不着春的气息的，随它去吧，前排的樱花自会成全我。

冒出头的一簇一簇的花苞，招引着我。应了苏轼“江城白酒三杯酽，野老苍颜一笑温”这一句。

密枝毫无章法地自然生长，那些红扑扑的苞衣，裹着粉白的嫩，无处不在。我按着自己挑剔的眼光，随拍，竟也生出几分欢喜来。原来，心性里的春天远没有逝去。

阳光开始不温不燥，又有春风拂面，挺惬意。毕竟，距离草木生发的日子一定是越来越近了。我想我与这个春天已经和解，尽管它藏着掖着，不紧不慢，似乎又不近人情，我仍然期待它早日归于田园，赋予我灵魂的清澈和安宁。如此，还有什么所求呢？

我所愿意靠近的，始终是温情的；而我所期待得到的，一直都是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