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吃这种干果,我居然像小孩子一样,不停嘴,把三袋巴旦姆干果吃了个精光。
这一年,我在一个私立校任教。
香脆没齿,味美难忘。这真是一种奇果!吃其他果子,我似乎没有这种“一扫光“的狼狈吃相。
老苗告诉我,这是来自新疆的特产。
老苗是新疆人,刚从家乡回来。这三袋奇香无比的巴旦姆,是他给我 带回的礼物。
老苗大名苗泽志,“国”字脸,高大魁梧,一米八左右的身材,喜欢罩在黑色的风衣里。和他相比,我倒有些像“小人国”里的公民。
老苗和我同住一室,起初并非因为关系亲密。学校住房紧,加之我俩都是外地人,没有家眷随行,也就顺势将我俩“搭配”在一个寝室。
这是一所民办中专。我俩在学校的主要工作不是教学,也不是后勤,而是招生。一学期里,我们在学校上课的时间约占三分之一,其余时间,就要各自杀回家乡,在招生大战中拼刺刀。
相比而言,我俩在学校的日子倒是轻松许多。除了上课,其余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老苗大我十岁左右,相互间却似乎没有代沟。有时一同逛街,有时一同看视频。傍晚的时候,我俩时常一同散步。
印象最深的有两件事。
一次,我俩游览了一个寺庙,暮色渐浓,于是原路返回。一个小黑点从路旁窜出,边吠边朝我俩逼来。愣神之间,老苗一把紧拽我的手臂,“狗!——”发颤的声音搅动着空气。我觉得他小题大做,捡起一块石头朝狗扔了过去。小狗瞬间转身,灰溜溜地逃跑了。我笑问老苗:“你这身材,怎么还怕这么条小狗呢?”。老苗笑而不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另一次,是在春季。一路散步,一路饱餐春色。此时天光尚明,绿意盎然;柔风拂面,诗意沁心。我俩不禁胡乱地“拼合”起抒写春天的诗句来。景色在流动,诗句在流动,我们的兴致也在流动。游着吟着,不觉来到了一处“农家乐”。此地位置适中,四周皆柳,真是饮酒的好去处。日色渐暗,柳丝曼舞,我俩饮酒论人生,尽兴而畅快。回校后,老苗拾掇整理,我俩“合吟”的诗,居然有五六首之多。
老苗可谓奇人一个。他的经历非同寻常。父亲随王震部队入疆,后任职于哈密县委(后改市)。母亲也参加过战争,同样是哈密县委的干部。用今天的话说,老苗算是典型的“红二代”:他当过兵,转业后在政府机关任过职;后下海经商,破产后,办过律师事务所,因性格耿直,厌恶浊流,终致难以为继。家中兄妹多,又不想为难父母,老苗决定闯荡重庆。这才进了学校,当起了老师。
我也是奔波于生活的人。命运的无常让我俩相聚于此,也让我俩从无缘人变成了有缘人。
老苗心脏不好,不时见他服一些药片。但他做事,却是从不马虎的。不论教书,还是招生。他都是全身心投入的。
2007年四月的一天,老苗信心十足地告诉我:今年招生准备大干一场。临行前,他到学校领取了一千五百份招生简章。我只领了五百份,我的信心比不了老苗。
夏天,毒日之下,挥汗如雨。我从一个学校忙到另一个学校;从一个村子转到另一个村子。这才有了陆续有了入校的新生。
七月的一天,我带着新生刚到校,校长对我说:“苗泽志去世了,你知道吗?”
“老苗......去世了?”我目瞪口呆。
校长后面的话我听得糊糊涂涂,只一句非常清晰:“他是在招生途中心脏病猝发去世的。”
很长一段时间,老苗的形象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后来,我干脆搬出了我俩曾经共住的寝室。
去年春节,亲戚来我家拜年,送了一大袋巴旦姆干果。这神奇的果子,将我的思绪瞬间切换到另一个空间。
那一个空间,老苗依然健在。我俩怀揣沧桑,饮酒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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