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季节回老家,差不多是最好的时候:春天风沙大且地里荒芜,夏天的热难以忍受,冬天又出奇的冷。只有秋天,温度适宜,果菜丰富。不过,对位于辽西的小城朝阳来说,最值得掰着手指头数的水果就是大枣了。
你看吧,家家户户,都是有三五棵枣树的,或者在院墙内,或者在地头边、或者守护着院门,随随便便地分布着。而那即使是在院墙内的,也总把挂满枣子的树枝热情地伸出来。一颗颗枣子挨挨挤挤的挂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招呼着路过的人:过来品尝一下啊。如果你能够得着,随手摘下来几个塞到嘴里,是没有哪家会不乐意的,甚至还会把自家园子中拣品相好的摘一把,从墙头上热情的递给你。
关于枣树,白居易有诗:人言百果中,唯枣凡且鄙。皮皴似龟手,叶小如鼠耳。胡为不自知,生花此园里。岂宜遇攀玩,幸免遭伤毁。二月曲江头,杂英红旖旎。枣亦在其间,如嫫对西子。东风不择木,吹照长未已。眼看欲合抱,得尽生生理。寄言游春客,乞君一回视。 君爱绕指柔,从君怜柳杞。君求悦目艳,不敢争桃李。君若作大车,轮轴材须此。
是的,这就是枣树,平凡粗鄙,树皮象裂开的冻手,开花也竞争不过桃树和李树,可古代如果要造大车,那车轮车轴的取材必须来于枣树。白先生以此自喻。 刚摘下来的大枣,那份甘脆真的无法比拟,是沁人心脾,是甜透全身。尤其早上摘下来的,经过晚上的低温,让你吃枣的嘴根本停不下来,吃到肚子难受了还想接着吃。
这次回家,是儿子的热切期盼,我原本是不爱动的。自从有了车,就不喜欢晃荡12个小时左右的绿皮火车,也不愿意把自己塞进那乱糟糟的汽车里,在站台上被乌泱泱的人群推来搡去,然后逃荒似的蜷缩在座位上,象个破包裹,回家的美好一下子消失殆尽。一路上还得听任司机不停地往里加人,一直到过道上都坐满,车内污浊、压抑。我真心喜欢在英国乘火车或者汽车,即便在他们所谓的旅游旺季,也有的是座位,有的是空间自如地呼吸。
那个属于我故乡的地方,是儿子的乐园。小时候,每次秋天回去,都会被抱着或者扛在头上摘枣;后来,就喜欢拿着小火铲儿满园子挖土,把能找到的所有的枣都埋起来,美其名曰要等着明年长出小树。而现在,瞧吧,他踩上梯子,爬上墙头,翻上房顶,好几棵枣树可着兴地摘,被枣刺儿扎了的也不在乎。
到家的第二天,就呼啦啦地一大群人去大亲戚家里摘枣去了,原因是几树的枣没人摘没人吃,一阵风刮来,就任由它掉到地上。那些掉在地上的枣,无疑也可以吃的,有点糯软,甜度却丝毫不减,但跟树上的相比,已经没有吸引力了,被扫帚划拉到一边。儿子精神头十足地拎了个袋子摘个尽兴,边摘边往嘴里送。我则踩着凳子,踮脚抻脖伸胳膊,能够的都够下来,跟儿子一样嘴不闲着,这时候恨不能多生几只手、多长高一大截。
大姐的两个孙女、二姐的外孙、三姐的两个孙女,或聪明伶俐、或调皮逗笑、或清丽可人,满院子的跑着,偶尔也认真地停下来拣被风刮下来的枣,同时也把有些枣踩得稀巴烂。在我们手所能及的地方,随便摘摘就几大袋子,但这时候从整棵树上看来,依然是硕果累累,玛瑙似的拥在一起,招人喜爱。一直在树上的海鹏哥哥这时发力了,用脚使劲踹一踹,那枣就象下雨了似的,稀里哗啦地落下来,几个小小孩故意呆在树下,任由自己的脑袋瓜经受大枣的洗礼。儿子显然要想得周全些,拿了簸箕,顶在自己的脑袋上接住从树上落下来的枣,时不时地也探出头来,感受大枣打下来的“痛”,满院子的大枣,满院子的笑声,是特别的丰收的味道。
回来的这些天,儿子一直念叨着家里的大枣,一直念叨着想念老家,他们的快乐,跟贫富无关,跟发展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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