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老子《道德经》
水的传说
人们都说:九寨归来不看水。
九寨沟的美,我曾在深秋里领略过,而今又是一个同样的深秋,我又来赴约。四年前的那个深秋里,我在九寨沟里住了三天,几乎走过这里的每一条栈道。我说过,我还会再来。
盘古开天是传说,女娲造人是传说,夸父追日是传说。我喜欢听传说,虽明知不真实。对于成年人的世界,传说固然不是真实的;而对于孩童,传说就是他们的世界。
人们还说,九寨沟是上帝打翻了的调色板,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既然是个童话世界,我愿带着一颗赤子之心而来,听一听这里关于水的传说。
传说,每个海子都是女神沃洛色嫫的镜子碎片,而那镜子是男神达戈用风月磨成,送给她的定情之物。镜子是被恶魔蛇魔扎摔碎的,于是一场大战。女神沃洛色嫫的镜子摔碎散落在九寨沟,碎片反射的光线化作一道道瀑布在山涧里奔腾不息。
九寨沟曾经是一片汪洋大海,沧海桑田,地壳变迁,这里形成了九寨沟台阶状的喀斯特地貌,造就了每个海子几乎都会跟着一个瀑布。
海子是宁静的,看不出水的流动,瀑布是欢呼雀跃的。
游走在九寨沟的童话世界里,我看到的是:海子,瀑布;平静,欢腾。
水的颜值
为何人们会说“九寨归来不看水”?
当看过九寨沟那一个个形态色彩迥异的海子与瀑布,答案已经了然于胸:因为水的颜值。
九寨沟的水,颜值太高了,高到我无以言表,却还要用拙劣的语言和文字在这里描述。
在深秋枯黄的芦苇丛中,一道碧绿的河水静静流淌,仿佛一把翡翠磨成的利剑将巨大的黄金地板斩断,这是芦苇海。
岸边,高山耸立,山上长满了茂盛的植被,秋风吹过,叶子们开始变魔术,它们变成各种不同深度的红色、黄色和褐色,远远望去,像一片闪烁的火花,在夕阳的照耀下尤为壮观。这些火花都倒影在蓝绿色的海子里,海子也闪烁着火花,成了火花海。
两条银白色的瀑布喷涌着,仿佛两条蛟龙,跌入蓝色的海子里,于是,这海子就叫做双龙海。
犀牛海,以动物命名,来自于一个传说。某位神仙云游至此,生了重病,在此地饮用了神泉之水病愈,神仙继续云游,则把自己的坐骑犀牛留在此地守护神泉,犀牛化作了眼前的犀牛海。
熊猫海,也以动物命名。说是因为枯水期会出现于熊猫相似的黑白色花纹而得名。熊猫海旁边是箭竹海,这个似乎好理解了,熊猫爱吃的竹子就在这山涧里。
镜海,顾名思义,像镜子一样的海。那真的是一面天空之镜,平静的水面,将整个天空倒影了,将周围的山野倒影了。站在边上,我分不清天地,只觉得有些眩晕。因为,我分明看到云在水里飘着,而鱼儿却在云里嬉戏。
长海是九寨沟最大的海子,旁边有一棵松树非常奇特,只有一侧长着茂盛的枝叶,而另一侧光秃秃的,被称为老人柏。
五彩池是九寨沟最小巧却又最艳丽的海子,水的蓝色仿佛是一池颜料,微风浮动,闪着光芒。
五花海水底生长着很多藻类,再加上各种钙化,蓝色深浅不一,连着长长的孔雀河道,从高处望去,仿佛一只开屏的孔雀。
珍珠滩上,在矮小的树丛里水流湍急,高低不平的滩底和树根激荡起层层水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如断了线的珠子,让人想起白居易写的“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这大盘珠子,从高处陡然跌落,形成了瀑布。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呢,是的,这里是西游记的拍摄取景点。瀑布跌落,飘散在空中形成薄薄的水雾,阳光一照,一条淡淡的彩虹出现了。
这里的瀑布很多,因为台阶状的地势断层都会形成瀑布,最壮观的瀑布是诺日朗瀑布,落差大,水势凶猛。但是,我却最中意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没有名字的小瀑布。
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它,这次来无意中又在途中遇到。说起来,它甚至都不能称为一个瀑布,只不过是犀牛海里的一股水流,宽约1米,落差不足1米。它的神奇之处在于水的色彩,不同的角度不一样,可以是池底的钙化黄色,可以使天空的蓝色,可以是海子的蓝绿色,还可以是无色透明。太阳刚好照射在这1米宽的水流上,发出耀眼的白光,似乎水流中还有一个太阳。
九寨沟里,海子众多,瀑布众多,我匆匆一过,只能看见惊鸿一瞥。虽然徒步两天,有的海子来过两次,却依旧觉得看不厌倦。因为,这里的水颜值太高了。
上善若水
九寨沟水的颜值并不只是表象,我深刻感受其中的内涵,它们蕴含着的内在魅力更让我折服,那才是我更想说的颜值,内在的颜值。
水往低处流。九寨沟的水从高处一路跌落,流向低处。在这一路上,形成一个个海子和一道道瀑布。
海子远不如海大,却有着宽广的胸怀。
你是那样地平静,我来到你的世界里,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因为,我看到,鱼在云里游弋,树长在云端。你如天空之镜,有无比宽广的胸怀,将天大的事儿也能容纳,但你不是一潭潭死水,你是流动的,静水深流。
海子安静,仿佛思想深邃的老者在凝神打坐;瀑布喧闹,仿佛天真烂漫的孩童蹦蹦跳跳地唱着歌谣。或者说,这里的水,有严肃的时候,也有活泼的时候,如同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
很多海子里都有枯木,有的枯木沉于水底,有的则露出水面,上面又生长出了草木,在水中郁郁葱葱地漂浮着。这里的枯木,不知道你们在水里沉默了多少时光,你们给新的生命赋予了根基,你们成了鱼儿的家和游乐场。
或许,这水浸润着枯木,也熏陶了枯木。于是,枯木也有了水一样的品格,利万物而不争。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九寨沟的水往低处流去,才形成了如此壮观的景色,在这绚烂的秋天里,水不与山林树叶争半分秋色,只管一路下跌,谦卑地向着低处流淌。它们是最明了世间大道的。
老子又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看过九寨的水,听过九寨的传说,心里留下瀑布唱的歌。
海子、瀑布;平静、欢腾。
水流过这一路,有时猛有时平,水走的就是人生的路。
它告诉我什么才是世间大道: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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