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火

       看到这个题目，可能男生会惊讶，如果正好是看了天蚕土豆《斗破苍穹》的朋友们，可能不是惊讶而是惊奇了——什么玩意？！萧炎小少爷的“吹火掌”吗？各位看官，且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吹火，其实是一种游戏，一种无聊的但有意思的游戏。如果说，人类离开了那种茹毛饮血的生活，是学会了使用火，不管这火是电闪雷鸣后燃烧着的自然火，还是普罗米修斯从太阳神阿波罗的马车上“盗来”的天火，我们对于火总有种难以抗拒的探索。这探索，在我们那时的小学生身上尤为明显。

       天还未亮，我们早早来到了学校，进了教室。点上一支蜡烛，整个教室只有豆子大点的光芒。读书吧，还不是时候；补写作业吧，冻手冻脚的，一个字——“懒”。整间黑屋子里就我们小友几个。若是趴在窗户上向里面看，玻璃上准映照出一张苍白的可怕的脸。偌大的校园静悄悄的，还能听到猫头鹰一声一声的“吆喝”。那么，吹火这种小游戏，应运而生了。蜡烛是白蜡，较粗，散发着整个世界的光明和温暖。取一支油用尽的笔芯，磨掉细小的珠子，把里面残存的油吹掉，保持畅通。然后从教室最后边那一截木柴（至于教室后边为什么有木柴，以后会叙述），木柴要有一面须齐整，像华山那样壁立万仞。然后几个小友围城一圈儿，防止火苗因风晃动。别看教室门窗紧闭，可总有阴风从四面八方而来。有一人左手持木柴，将断面靠近烛火；口含笔芯，右手扶正，对准火苗，腮帮鼓鼓，犹如蛙腹，使出吃奶的劲儿猛吹。于是那火便有了形体，似封神榜中神仙手中施出的那道金光一样，撕扯出一缕尖尖的光焰来。烛火这端稍微有点凹陷，那端光焰呈尖刀状，尾部与烛火连为一体，由宽变窄，成刀尖，那尖端上的一点，就笔直地刺向那“断面”，然后烧出黑烟来，留下细细的痕迹。我们主要是刻字，比谁刻得细，刻得稳，笔画均匀，字体漂亮。这可就见真功夫了，此人必须有“大气”，长吸一口气，必须将火苗吹成那极细小的一点，然后移动木柴，任凭这火焰在上面烧出炭黑的痕迹来。然而笔芯的前端，又不能靠近烛火太近，否则热量传递到塑料的笔芯身上，其和铁的笔芯头相套接处，就会出现融化的迹象，继而笔芯头滑落，吹出的火线太粗，而且塑料笔芯身会融掉得更快。就这样，我们换了多个笔芯，可能其中很多油还没有完全用完。为了磨掉笔头那颗小圆珠，不知划烂了多少纸张；为了保持笔芯的通畅，我们不知吹和吸了多少次，搞得满嘴蓝色的（当然还有红色的）油，而那油，味道细思极恐，最是苦涩和令人难受。然而即使这样，我们还是“刻”出了“早”字，这个存在于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上鲁迅先生因为迟到而在书桌上刻下的这个“早”字。而我们的课桌上，也大多都刻有这个字，不是前辈同学的杰作，就是我们用小刀一点一点刻上去的。鲁迅先生从此再也没有迟到过，然而我们还是时常迟到，被罚在教室外面寒冷的北风中独自读语文课文。这些都是后事了。

       这简单的游戏，我们仍是乐此不疲。然而即使围成的圈再紧密，还是有风不知从什么地方灌进来，让烛火一阵跳动，一阵倾斜。几个孩子，围绕着一烛小小的弱弱的但也光明的温暖的火，眼神里全然充满着希冀和兴奋，努力和战胜；他们小小的腮帮子鼓鼓的，红红的，额头上也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们带着棉帽子，聚精会神地盯着火光，喘着长长的很粗重的气，一点一点地在木柴上“刻”着字。

       小友有郭鹏涛、郭新平、郭小军、王伟、王晓锋，二十年过去了，他们怕不记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