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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南乡下见闻录

陕南乡下见闻录

作者: 安卓气体灭火 | 来源:发表于2018-12-20 18:53 被阅读191次
陕南乡下见闻录

余自十一日雪后初霁,行车至汉江,恰逢乡下遇集,人畜车物,混杂其中,摩肩接踵,人声鼎沸,鸡鸭鱼鹅,鸣嘎跃呃,绿韭红萝,黑米白菜,五光十色,掩应其间,犁锹畚箕各应农具,铺陈地上。臊子饸饹,烧饼油糕,各种乡村小吃一一具应,甚为热闹。不禁勾唤忆起当年儿时庙会情景,不免感逝伤怀,以致流连忘返其中,后又因逅老友,居留数日,其间围炉夜话,品茗叙旧,偶闻二三事,颇觉有趣,遂直笔录下。

场景

冬日午后,乡下药房,红泥小炉前,三五乡党,四六盏滇红茶,轮番开道,各位看官且自细细品将。

陕南乡下见闻录

其一    档案上扶贫

“集贤来咧!”我抬头望去,只见老姨走上门头迎声问道。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夹克衫的中年男子走进屋里,手里拎着一个油纸袋,那凌乱的头发披在一个硕大的脑袋上,黑乎乎的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开着一张大嘴,那肥厚暗红的嘴唇翻动着说道:“喔,老姨,你啥时候回来的?”

老姨忙道:“昨个儿。”

“哎呀,你现在是到城里享福去了呦!”那被老姨唤作“集贤”男子嚷道。

“咦哟,享啥福呢!给娃子看娃嘞。”

“老二?”

“老二么,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都开始生二胎了。”老姨慢慢地说道。“快坐下,到炉子跟前烤烤火。”

那男子连忙说道:“不了,不了!”连忙从手里油纸袋里取出户口本来,开口说道:“听沟里人说,你这里要户口本,准生证,说是统计娃们的啥嘞,我也不清楚,反正就都给你拿来咧。你看看。”

“就是,镇上街道妇幼上让统计新生儿的资料呢,预备着给娃儿们建档,以后估计有啥福利呢吧。”老姨解释道。

那男子继续说道:“东西我拿来了,你看下。”

“好,我复印一下就好了,其他啥你就不管了。”说完老姨接过户口本准生证走到复印机跟前忙活开了。

“能行。”男子接过话茬回答道。

“娃子还没回来?”老姨寒暄一句道。

“没有。”男子继续回道。“娃们家还在广州打工呢,回来估计就到过年了。”

“那你街道的房子现在住着么?”老姨继续闲聊道。

那男子应声道:“住着呢,人家娃子打工去了,把娃儿们丢给我俩。大的要上幼儿园,还是得下山,小的就在身边带着,小心着给人家带大。”

“老姨,搬迁的事情你听说了么?”那集贤忽地转移话题问道。

老姨回头站住应声道:“知道一些。”

“人家说现在国家要回收山里的房子和坡上的林地,让移民搬迁出山。”

“这几年不是一直都这么说着呢。你在街道也有房子了,怕啥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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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是国家把咱的房子和林地收上去也不给啥补助,你说咱们响应国家政策,移民搬迁,从山里下来住到街道方便是方便,可是没有地了咱以后吃啥喝啥嘞?”男子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激动,黑乎乎的脸上仿佛平添了一丝血气,继续开口道:“你说咱都半截身子进黄土的人了还指望能出去打工吗?就是能出去打工恐怕也没人要吧!”

“啥时候说的呢?我咋没听说呀。”

“哎呀,街道里都传开了,你总不在镇上,如今就连那手机今日头条的新闻上都有嘞。”

“是不?我咋一点都不知道。”

“可不是,你说要是真这样,那以后咱可咋办呀?”集贤吭声道。

老姨接口道:“那我寻思国家他总不能不管老百姓死活吧,国家总会有个说法的。”

集贤接着道:“国家现在也是管不到,方方面面地工作。”

老姨继续安慰集贤道:“放心,国家不会亏待老百姓的,我想国家既然能考虑退耕还林,移民搬迁,总归是好的,我相信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你看眼下这形式,咱这一代人是跟不上了。我在城里给人家看娃,听城里人聊新闻说是,中央现在要到那一年要全面脱贫呢,是哪一年嘞?我还没记住。”

“哦,我想起来了,好像说是到2020年,要全部脱贫嘞。”老姨说道。资料复印好了,又将户口本和准生证还给了集贤。集贤接过东西,放回油纸袋里,接着回道:“脱不脱贫你说跟咱有啥关系呢?那国家有再好的政策,一级一级的传下来,最后到底下这好经都让村里的领导给念歪了。你就说咱沟里那几个贫困低保户,哪一个日子过的不在人头嘞,哎,你说是房修的不高?还是车子人家么有?我看人家那光景比我过的还好嘞,狗日的还吃着国家低保。啥世道嘛!”集贤说着说着竟然骂将起来了。

“集贤又在骂谁呢?好家伙,走到街道老远就听见了,嘿嘿……”忽然传进来的一声宛如洪钟般的话语把围在炉火前的我们都吸引过去了,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绛红色棉夹克的国字脸中年男子推开药房大门走进来。

老姨迎将上去,说道:“府君来嘞。”

那男子回道:“来了,听说给娃统计准生证呢,我那口子叫给捎过来,给我屋里那碎孙子填上。这一天把人忙地,那顾得了这些。”

集贤这时候用眼神和府君打了一个招呼才回应道:“你都是公家的人嘞,眼下又是冬季年末的,有啥可忙的?”

府君那张泛着油光的黄脸快速地松动了一下答道:“扶贫么。”

老姨接过户口本等资料就交给九妹去复印了,然后给府君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然后才接着府君的话把子好奇地问道:“你在公安上,扶贫咋能跟你也扯上关系么?”

“唉,我的老姨呀,你是不知道。现在从上到下都在扶贫呢,整天吵吵着精准扶贫,帮带扶贫,……你就不知道,名堂多得很,一天到晚的填资料,补资料,开会,哎,忙死个人啊。眼睛看电脑都要看坏了,天天流眼泪。手都写酸了,我读书上学那么多年累计下来都没今年补资料写的字多嘞。”府君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连连诉苦道。

“那国家扶贫也是好事呀,对咱老百姓也好啊。”老姨应声道。

府君回道:“哎,好是好,可惜变味了。上面检查组来检查,净补了资料了,谁还真心去扶贫,都他妈地在档案上扶贫。也怪不得集贤在骂这些假低保,该得低保的得不到,不该得的吃着国家低保,像个什么话!”

集贤道:“么办法,说这些都是闲工夫的。我只熬煎我的这房子、坡地收了咋办呢。”

府君接着集贤的话道:“你刚才说的这些事人家上面管这些叫退耕还林,终归一句话: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移民搬迁那是国家真心要全面脱贫嘞,这我们上县上开会都听的耳朵起茧子嘞。国家是好心,可惜基层乱了套,胡球弄虚作假,欺上瞒下,风气坏了。”

老姨叹气道:“那不是把国家的好政策给糟蹋了,咦,那你说气人不。”

集贤道:“哎,没办法,现在都是顾得自己人,那有好心思去帮扶你脱贫嘞,还得靠自己。”

“集贤说这话我认同,还就得靠自己。”府君连忙附声肯定道。

我听到这些话,心里感觉到五味杂陈,内心翻江倒海般地在想:为何上面的好经总是被下面给念歪了。难道上面就不知道吗?我心底正在琢磨这些道理,府君又开口道了:“这脱贫是政治任务,知道啥叫政治任务?那完不成是要给上面领导抹黑地,懂不?这叫政治。要不也不会有没完没了的检查,方方面面的工作,都得给上面一个交代。”

我不服气的开口道:“政治任务是必须完成,但也不存在完不成就是给领导脸上摸黑嘛。我相信共产党是有这个勇气,有这个魄力的,要不然共产党也不会走到今天,也不会带领老百姓取得这么大的成就,咱实事求是的说,这日子确实是比以前好多了,衣食住行,那个方面拉出来讲,那都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你们说,对吧?再说了,这实事求是是我党的一贯作风,扶贫不能只是数字上的脱贫,要实实在在的让老百姓脱离贫穷,过上好日子。下面这种弄虚作假,欺上瞒下的作风和做法,上面一定会知道的,也一定会得到纠正的。”

府君点点头,像是中肯我所说的话语,笑着说道:“咱管不了那么多,赶紧回去给人家补资料嘞,老姨,我先走了。”

府君刚刚说罢,放下水杯,拿起户口本塞进怀里衣服口袋里,起身就往门外走去了,我看着老姨将他送出大门,看着他逐渐远去,背影渐渐变得模糊不清,直至消失在冬季里冷清稀疏的街道尽头。只剩下偶尔从墙角屋棱窜出来的寒风,卷起地面上零星残存着的枯黄的落叶,在街道翻滚着,来来去去,也无人答应,它却不觉厌倦,继续在地上翻滚着,似两个孩子般地玩伴一样,给这寒冷寂静的乡下平添了一丝活气。

老姨又去忙她药房的事情了,似乎总有忙不完的事情,隔三差五进来的人说着,笑着,足够老姨应付了。剩下我独自一人在炉火前拨弄着碳火,心里想着刚才这些老乡说的话语,心里不禁起了生活的涟漪。看着眼前这火热的炉子,赤橙的炉火在炉膛里摇曳不定,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地,不停地在扑腾闪耀着,炉子内壁被炽碳烘烧的红彤彤地,我的脸颊也被熏地有些发热,我想乡下这一切都会慢慢改变的,因为我相信亲历地已然发生的事实,这让我看到一种力量,一种从未忘记初心的力量和愿景,那就是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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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    “一把抓”的五百万

就在集贤还围在炉火前谝闲传时,药房里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我仍旧是不认识的,只见他上身穿着一件透着明显水洗痕迹的迷彩装,想必是他的孩子以前上学时军训时留给他的,我能够作此猜想,应为大抵有过类似的经历,想必他也未必能够逃出例外。只听见老姨称呼他为“七娃”,想必也是在家排行老七吧。我继续这么自以为是的猜想着。七娃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还跟着他的老婆,一个浑身上下不见一点靓丽色彩的农村女子,如果你只是从外表去估算她的实际年龄,准确性怕是要大打折扣地了。她老实地跟在男人身后,只是随身附和了一声“来了”之后,便似乎像新入学的小学生一般,只有聆听的份了。

七娃也是来交户口本和准生证来的,后面谝闲传时却聊到了“一把抓”。只听他们这样说道。

“哎,据说一把抓死的时候给女子留了三十万现金,又在移民搬迁的安置楼里给买了一套大房子,算是把女子交代了。”七娃慢慢的说道,继而坐在炉前的小板凳上,那粗硬的大手伸进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包延安来,掏出几支香烟来,分散给在坐的各位,当那香烟递到我的面前,我连忙用手托辞道:“不会抽烟,你抽,你抽!”

那七娃也没有客气,接着又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开口道:“有人说那一把抓死的时候给他娃子留了五百万,还有的甚至说是留了八百万,可知道人家到底留了多少。反正我是不敢想,咱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坐在炉子旁边的集贤这时却开口道:“怕怕呀,看他能留那么多,人家说一把抓临死也就留了三百万,卖药的,哪能赚的了那么多。”

“咦,我也听人说一把抓死的时候给他娃子丢了五百万。”老姨插话道。

“留多少也管不了什么用。”那七娃似乎盖棺定论道。“他一把抓的名声咱代城的人谁不知道,连亲兄弟都坑,就算是真留有那么多钱,那也是坑来的,要不怎么会得坏病而死。”

“得啥坏病了?”我不禁好奇地问道。

集贤从嘴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啥病,还不是肺癌。”

“那他也抽烟吧?”我想当然地问道。

集贤又吸了几口烟,娓娓道来,“抽烟?抽烟凶地很,纸烟还不过瘾,自己卷旱烟抽,咱代城你也知道,自己种烤烟,这一把抓每年都到种烤烟的乡党那里买烤烟,烟叶烤好,他就寻着味儿去了,自己切丝,自己卷烟。”

七娃这时候又开口道:“照着这抽法,不抽死才怪嘞!”

“老姨,那为何大家都说一把抓坑蒙亲兄弟呢?”我好奇地问道。

老姨看着我一脸迷惑地样子接着说道:“原来早些年,那一把抓日子过的叮当响,在外面折腾了那么多年,屁也没干成。后来回到镇上想开药房,怎奈身上没有积蓄,于是就向他的弟弟满娃借了三万块钱。药房总算是开起来了,因为他不识字,又没有学过医,政府天天跟着屁股后面查,遥遥当当地一会儿开,一会儿关。怎奈这一把抓有一股子恒心劲儿,始终没有放弃。就这样也稀里糊涂地起家了,慢慢地富起来了。后来他的弟弟满娃遇到不幸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媳妇得了脑梗,家里一下子陷入了困境。看病看的欠了一屁股债。后来满娃让儿子明阳去向一把抓要那出借的三万块钱。”老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谁知道他侄子上门去问他伯伯要钱,他伯伯也就是一把抓竟然开口道,娃呀,我早已把钱还给你大(陕西这边有的地方把“爸”叫“大”)了,你大咋还让你向我要钱嘞?”

“那到底还了没有?”我急忙问道。

老姨继续向大家讲道:“那倒给还了!胡说咧。”老姨说到这里不禁有些气愤,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继续说道:那满娃听见儿子回来这样说,气地不行,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老婆,忿忿地跑到他哥一把抓的家里,大声地质问道:“你啥时候把钱还给我了?”

那一把抓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不记得那年咱俩在街道遇见,我把钱当面给你了,你咋就能忘了呢?”

满娃听见自己的亲哥哥这样地胡说八道,赖账不还,气地脸色发白道:“你还要脸不要脸,你这样一满胡说有谁能证明?”

那水续娃理直气壮地说道:“当时满仓哥家的大儿媳翠翠在场,你想不起来了你去问她。”

可怜那老实巴交的满娃还真去满仓家找熊翠翠,那熊翠翠听了堂叔的质问,一肚子火气的嚷嚷道:“你俩的事,我啥时候在场了,你别听我续娃叔胡扯。”

心不甘情不愿地满娃又跑到哥哥家去质问大哥:“人家翠翠说就没有这回儿事,你还咋说?”

那水续娃继续分辨道:“你记得那年我去前沟蛇岭坡村给二鹏家修房看风水时回来给你的,你咋就一点点都记不得了,你要是还想不起来就是你昧了良心蒙你哥我咧,就算是你屋里的得病需要用钱,你也不能这样子啊!”

满娃听见自己的亲哥哥说出这样无耻之极的话来,气地差点背过气。一句话也不愿同他争辩,回到家二话不说跨上二八大车就飞快地骑出村子,直奔大路去了。骑了五十里地,翻山越岭地才跑到二鹏家说明来意,二鹏道:“你再别听你哥胡说咧,我前几年那是拆掉旧屋,重建新屋,又不用重新选择宅基地,哪用得着请风水先生,一满是胡说八道嘞。”

那满娃问明情况,再风尘仆仆地赶回去质问他哥续娃,只是那续娃就是死活说是还了。满娃最终也没能要回来他那三万块钱,可怜那躺在坑上的一日不如一日的婆姨,不到一年功夫也就油尽灯枯地去了,最终满娃是人去财空,也落了个精神恍惚的毛病,见了村里人也不再像先前那般灵活,像是死了心的蜡烛,点不亮又熄不灭。

“哎,这世上咋就有这号子人嘛?”我非常生气地骂道。

只见集贤看了我一眼儿道:“你不是我们这里人,你不了解。有的人日子是过上去了,心变坏了,连亲兄弟都坑。”

“可不是,有那么多钱能咋?名声都在街道臭了,谁还搭理他。”七娃也跟着集贤感慨地骂道。

大家忽的全都沉寂了,默然无语了。我看见炭火有些衰微了,遂拾起煤炭笼子里的火剪子,把炉子透了透,又往炉膛里面添加了几块煤炭,那炉火不一会就又有火苗子窜上来了。我接着问道:“那为何大家都称呼水续娃为一把抓?”

老姨接过话茬继续道:“咦,那续娃原来不叫一把抓,大家都叫他白日鬼。为啥叫他白日鬼呢?那是因为这续娃早年家里光景也是不行,没有上过学,也自然不识字。到长大了,就出去混荡社会了。干来干去,啥都没干成。有一年村里修水库,跟着在大队干活咧,冬天工地上都停工了,他就在水库工棚上值班,听说水库坡上有个看风水的老先生甚是有名,遂前去访问。要说这续娃虽不识字,却脑子活泛。到了先生门前,啥都不吭声,在院子转了一圈,看见老先生火炕外头没有柴火,于是自己跑到山上用斧头砍了些柴火给老先生担来,给老先生把火炕烧起来了。那老先生躺在床上,渐渐觉得身子暖和了,不禁纳闷,出门一看续娃趴在地上烧坑,顿时啥都明白了,只是什么也没说。那续娃也没说啥,只是日复一日地给先生担柴烧坑,一冬就这样地过去了。等到惊蛰过去,老先生终于开口了,“我今年是沾了你娃娃的光了,暖和了一冬。只是也没啥好感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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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续娃聪明地回应道:“老先生,我想学你的看风水的本事,你看你能不能教教我?”

老先生正在摆弄着他的水烟袋呢,只见他拉着铜丝细杆子上下捅戳,嘴里一边吧唧吧唧着,直到水烟壶肚子里咕咚咕咚响起声儿,那钉子般的雪色胡须上面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白烟来,这才不紧不慢地对续娃说道:“这个也不难,我给你一本书,你自己学吧。”

“可是,我不识字啊!”续娃连忙道。

“不打紧,这书上有图案,你就照着图案推究。”老先生淡定地回答道。

续娃从老先生的手里接过那本麻衣神相的书来,回到自己的屋里研究了一个春天,直到炎炎夏日的到来,才四处打听看哪里需要看风水。要不怎么说瞎猫总能碰上死耗子,还真有人请水续娃看风水。肆典坡有户人家屡屡不顺,家人频频遭遇背运,后来听了高人的建议,于是要给祖宗迁坟,不知怎地误打误撞地联系上了续娃。看风水那天,只见续娃故作神秘严肃地在新备选的坟地四处转悠勘察。只见他焚香上拜,祭纸占卜,一手捧着经书,一手拿着罗盘来回的在地上转悠。围观的人群中有位后生看见续娃把罗盘和经书都放反了,猜得续娃不识字,就嘲笑着问道:“你会看风水吗?罗盘下的字都是反反子。”只听见续娃恼羞成怒地骂道:“你知道你妈地鳖,罗盘就是这样子放置的。”那后生一看这水续娃恼了,又怯于自己年龄尚小,要是扰黄了续娃的第一庄生意,怕是惹上一滩子事,那就不上算了,于是这后生也就悄悄地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只是这件事后来还是传出去了,大家都不再叫水续娃的名字了,而是直截了当地称呼他——白日鬼。起初别人这样叫他,续娃还愤恼地跟人急,只是天长日久了,大家都这么叫他,没辙法子,他自己也被迫承认了,好像自己也是无所谓了,反正也是无法改变的事情,嘴在别人身上长着,由他去吧。于是,这白日鬼就这样“正大光明”地招摇撞骗,四处地给人看风水,混吃混喝。只是渐渐地,晓得真相的人多了,街道跟前的人再没人请他了,自己只能越跑越远,到临近的乡下甚至更远的山村里给人看风水了。

“后来呢?”我被续娃的故事给深深吸引住了,着急地追问道。

老姨咂摸咂摸嘴继续讲述道:“后来终究是不行了,续娃他自己也觉着看风水是混不下去了。于是跑到我这里来,天天谝闲传,整天呆在我药房里不走,问我怎么扎针,怎么打针,怎么抓药,缠着人烦的呀,你就是撵都撵不走。”

“你要说这人不识字,但是脑子可灵光,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续娃就是这样的人。后面自己又到其他药房四处踅摸,慢慢地摸清了药房行医看病的大致流程,可怜乡下农村条件艰苦,赤脚医生还是有出路的。后来在药材场附近租赁了两间大瓦房,筹措了些钱,置办了药柜,药材,家庭常用药,竟然这样子也就把药房开起来了。”

“起初有闻讯而来的村民来瞧病,坐着坐着就发现白日鬼就没有行医执照,不免产生了怀疑。后面陆续来的人又在后面质问起哄,整个药房像个大茶馆,成了谝闲传的聚集地了。”老姨提起炉火上的水壶,给集贤、七娃和我都续了水,自己也端起杯子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继续道:“你们知道为啥大家后面都叫续娃“一把抓”,而不再叫白日鬼了?”

我不解道:“为啥?”

“因为乡里人去续娃那里抓药,心细的人发现续娃给人抓药,不写方子,不上称称,不管谁来都是纷纷一把抓。有的看病的老乡不禁生疑,开口问道“为何我的药和上一个人的药抓的是一样的?”

那续娃把眼睛一鼓,白眼一翻,狠狠地骂道:“看你日你妈地认识个球药。”吓的这位“慕名而来“的胆小似鼠的患者再也不敢吭声了,在惶恐不安中付了钱款,包了药就掀起门帘出去了。只是这名声又传扬出去了,大家不再称呼续娃为白日鬼了,又酌情免费送上了“一把抓”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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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这样看病还有人信?也没人管?”我好奇地问道。

老姨一口接着回答道:“咋能没人管,政府来人查了好几回,来了就关门,走了就开张。和政府打游击,就那几年,证照也一直没有办下来。看病胡看,抓药冒抓,街上那有人信他。”

“那还能开下去?还能有后面传说的死了给娃子留了几百万?”我更加好奇了。

集贤和七娃还是默不作声,抽着烟,喝着茶水,老姨好像就在为我一个人讲故事一样。“后来续娃被政府缠地实在是没办法了,嘴上答应着去办证,那哪能办得下来?不识字,又不是学医出身,后来药房不停地换地方。有一年,我药房来了一个记者,年龄大概在四十上下,穿一件黑色大衣,戴一副黑色边框眼睛,走到柜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说道:“我是某某报纸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你,听说你这里治疗一些疾病比较拿手,如果你愿意付五十块钱稿费,我可以帮你把稿件发到我们报纸上去,到时候全省城甚至全省的人都会慕名来找你看病的。”那记者话还没说完,我那口子拽着那黑衣记者的袖口衣服就往外拉,说道:“我们这是小药房,没有那么大能耐,你去找别人吧。”

那记者有些生气的说道:“哎哎,别这样,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我给你说,你去到街道邮局哪家药房去,那儿有个大夫你去采访去。”我那口子就这样把那位记者送到一把抓那里去了。老姨接着讲道:“后来人家一把抓就给了那记者五十块钱,这男记者还真给写了一篇文章,还真给发表在一个什么报纸上,具体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后来从省城慕名而来看病的患者是络绎不绝,还都是开车过来的有钱人,从那以后一把抓的药房就红火起来了,也生生地发财了。”

集贤插嘴道:“要不咋说这老天爷有时候也是瞎眼了,让这样的人都能发财。”

七娃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就是,就是。”

“那后来我老姨夫后悔不?”我看着老姨问道。

“哎,这都是说不来的事情。”老姨自解道。

“后来,那续娃还跑到我这里来谝,我就和他说。你看,现在你光景也过的好,啥都有了。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和你兄弟满娃那借钱的事情怎么闹地沸沸扬扬地。大家都在议论纷纷,把你名声也弄地不好。让我说,不管你还没还,还是他满娃忘了你是否还过,总之满娃是你兄弟,他家现在那日子你也清楚,也实在不像个样子,你当哥的就当是帮他呢,给他那三万块钱。”老姨苦口婆心道。“我话还没讲完,那续娃就跳起来骂道:“哎,你说的都是屁话。我要是这样子做了,那满娃以后见着人还不到处给人学,咦,你看,我哥他到底是没给我还钱,要不最后咋还是给我钱了。到时候落下口实,我这脸还要不要了?””说完,那续娃骂骂咧咧地推开药房大门径直出去了。后来我们再没见过面。听说一把抓得了肺癌后,是女子、女婿开着车拉着他大到省城各大医院看病,化疗,最终还是死咧。临终时说:“他女子照顾他生病,给了三十万现金,又在镇上给女子买了一套房子,连装修的钱都给了。药房最后还是交给娃子、娃子媳妇了,听说还留了几百万积蓄给娃子。”

我觉得一把抓是一个有故事的人,虽然我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然不在人世了,可是我还是想把关于他的一些传闻记录下来,或许亲爱的你也会像我一样,喜欢听这个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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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啸山生讹宅基地

第三个旁晚的时候,天气仍旧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屋里沉闷的炉火气让我的胸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径自出来独自走到街上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上山的土路远远望去灰蒙蒙的,周围一片死寂。偶尔远处村子里传来的狗吠会打破这死寂的天地。这时候肃杀的景象却让我记起夏日里的好来。在路旁地畔高大的白杨树身上,硕大的喜鹊在枝头跳来跃去,那鸣叫是清脆宛玲的。就连栖息在她身旁沉默的树叶也不甘寂寞,和着清爽的晨风在枝头翩翩起舞。当我想起她们在夏日里绿意盎然的情景来,竟毫无知觉地将自身置换于那炎炎夏日的热风里,可是当我还没来得及沉醉其中,就又被冬的寒意唤醒。代城的冬季太过于沉寂,远处低矮的灰色的围墙里,稍稍可以看到有些少许的绿色映入眼帘,倘若你足够仔细。那是代城唯一的苗圃,圃里培育的各式松树在一年四季都着着绿色的军大衣,只是间或身上留有冬的痕迹。残存的积雪躺在松针织就的衾被缝隙里不肯化去,仿佛还在眷恋着代城的一山一草,一花一虫。可是我决计要走了,这里没有暖气的房子让我懒得不想动弹,除了围坐在炉火前,喝着滚烫的热水沏就的滇红,要不,真是毫无眷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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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正预算着筹划何时起身离开代城的时候,又被老姨一个电话叫回屋里。缘来还是电脑的事情,这几日上报合疗的事情,电脑总是出问题,实际上还是应用不当导致的,不费力气地调试几下就好了,我还来得及向老姨提及离开的计划时,药房里又来人了。

你道是谁?只听那人远远地招呼道:“老姐,你回来了。”

“喔!回来了,回来好几天了。”这次老姨不等别人问及,自己倒先主动告诉了。老姨接着道:“其省,快进来烤火。”

那个被唤做“其省”的人也倒不客气,微笑着点头向我致意,戴着一双黑色皮毛旧手套,从一个打眼望去就有着明显岁月痕迹的黑色皮包里翻找东西,那是一个蜕着皮的斑驳褶皱的皮包,上面还依稀的可以看见几个白字来,仿佛是“XXX村XX信用社”之类的。好像是因为戴着手套,那双手始终不大灵活,于是其省摘掉手套,这才从黑色皮包里掏出户口本准生证类的东西交给老姨,老姨接过也请他坐下,照旧沏了一杯茶水,寒暄起来了。

“好久不见了,你药房生意还好吧?”其省问道。

老姨呵呵的答道:“哎,好啥嘞,我都一年不在药房了。”

“哦,那咋可没在药房呢?”

“哎,娃子又生了个碎女子,我和你哥在城里给人家看娃嘞。”

“哦,那是好事啊!看娃比赚钱重要。”其省面带喜色的恭维道。

老姨答道:“就是,就是。”

“刚才路过辛夏中学,看见学校旁边那块三角地房子修起来了,商店都开起来了,快滴很嘛,这三民这下子又发财了,日子越过越硬气了。”

老姨笑着道:“咦,看来你不知道,那不是三民的房子。”

“哦,那不是人家三民的房子么?怎么这里头还有啥情况不成?”其省生疑地问道。

“这事前头你也知道,咱代城这几年是大搞移民搬迁,修建安置小区,安置楼最东边那栋楼修到路口那里,剩下一块三角地,为了规划的考虑,不打算在那里修高楼,于是准备把那块三角地出卖。结果你也知道,最后三民把这块地买了,白纸黑字和安置楼项目部把手续都办好了,钱都交了。结果马路隔壁马啸山跑到项目部说是你们修房把我房屋震坏了,然后把电闸一关,不让人家修房了。”

“还有这事?”其省惊诧地问道。

“可不,你听我慢慢给你说。那马啸山你也知道,在咱这代城,皮嘴能说,没理都能说出三分理来。啸山说你们挖井抽水把我家井里的水都抽的水位下降了,我看要不了几日,我院子里的水井也就没水了。起初人家安置楼项目部的人那里会理会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办公室的人纷纷叼个烟头,出门踱步而去,留下啸山一人独独傻站在里头。你想人家项目部的人都是吃过见过的,啥世面没经过,根本就没拿啸山当回事,气的啸山在项目部办公室连连骂娘。过了几天那项目部的抽水泵仍在工作,汩汩的白水源源不断的流到搅拌机里,房子继续建着,工人们照样忙活着。那啸山站在他家房顶看了半天,越看越气,越想越气,最后气地开车跑到街道五金店买了把电锯,他媳妇看见他扛了一把电锯回来,吓的连忙问啸山:“你想干啥嘞?你可不敢胡来!”那啸山骂骂咧咧地把女人一把推开,拿了电锯就往安置楼工地上跑,一脚踹开门,疯了似地跑到井口,启动电锯,一下子就给工地把水管子锯断了,那水泵也跌落到水井里头去了。”“怕怕呀,这啸山还这么能滴!”其省叹声道。

老姨接着说道:“你是不知道,还有比这能的,后面那做的事你都想不到。”

其省秉气聚神地在听老姨讲解下文,我也张大了嘴在期待下面会发生些什么,只听老姨继续讲道:“结果人家项目部的人还是没有理会啸山,重新买了个水泵,管子接上继续开工,丝毫没有把啸山当回事。”

“那马啸山一看没效果,径直把他的车一开,冲进工地里,往搅拌机沙斗子下面一横,车一锁,扬长而去。那搅拌机刚好安置在一个土坡下面,车子一挡,无法挪动。结果这一下子把项目部的人给拿住了,车子挡住了,搅拌机无法正常工作,也就无法继续修房了。这安置楼可是上面督建的重点工程,误了工期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后来怎么办了?”我着急地问道。

“后来项目部的人就寻马啸山谈话,说你心里有什么想法,咱们都可以谈。”

结果马啸山人不见了,失踪了,项目部的人联系不上,他家里的人也联系不上。眼看着安置楼工期被遥遥无期地耽误着,项目部的人这下子真着急上火了,赶快联系街道政府,让政府的人出面帮忙寻找马啸山,结果还是联系不上。后来有个人给出了个主意,让马啸山的外甥二强去寻,结果也是没找到,打电话也提示一直关机中。二强后来就求他舅妈,问他舅舅到底在那里,并捎话来。人家项目部的人说了,有啥想法都可以谈。结果你知道马啸山在那里,人家就在他家阁楼里藏着呢。后来两边就在街道政府工作人员的牵引下坐在桌子跟前一块谈判。

“那啸山说,你修房水泵把我家井里的水抽没了,机器震动地把我的房子都给震坏了,,你们说咋办?”

项目办的人说:“你说震坏了,那里坏了,我们给你修好。”

马啸山脸定的平平地说道:“我这房子是我找人设计的,精心修下的,你们修不好。”

“那你说咋办?”项目部的人着急地追问道。

“我不知道,你们震坏的,你们说咋办?”马啸山像是占领了制高点似的,大声的说道。

后来项目部的人合计了一下,最后说出了一个方案,答应给马啸山十万元现金,请他自己修房。“好家伙,就这能讹人家十万!”其省大声道,仿佛这十万块钱是他出的一样。

老姨继续道:“咦,你小看人家啸山了。人家压根就没看上这十万,就没答应项目部的人。政府工作人员和项目部的人说。你到底心里咋想的?说出来嘛,我们尽量满足你。”

“这时候,马啸山才拿捏到位,四平八稳地说道我就要辛夏中学旁边那块三角地当宅基地,其它啥条件都甭提。”

项目部的人一听这话一下子全部傻眼了,这块宅基地早已卖给白玉寺村的三民了,白纸黑字都写了,钱款也清了,怎么给人家说嘞,这下子犯难了。最终,街上政府工作人员给打了包票说,可以。三民的工作他们来做,这块三角宅基地就给马啸山。

“那不是把人家三民给闪到空里去了?”我愤愤不平的说道。

“可不是?那马啸山白得十万还人心不足的还想蛇吞象呢,简直太过分了。”其省也愤愤不平地跟着我一起骂道。

“见不是,最后就可怜那三民了,本来是自己的宅基地,白白流到马啸山手里了。咱也不知道街上政府工作人员怎么做的工作,可怜那三民也是老实人家呀。”老姨叹息道。

“那这现在是啸山修的房子,开的商店?”其省接着问道。

“不是!”老姨继续道。“啸山把地基处理完,最后也没建。最后卖给老鸦渠村的育庆了,听说卖了十六万。”

“这人能,空嘴讹了人家一院子宅基地,弄了十六万,净可怜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嘞。”其省道。

我不解的问道:“人家上面现在说是要打击村霸、恶势力,像啸山这样无理取闹,扰乱乡邻的人难道就没人管吗?”

老姨叹息道:“咦,那有人管嘛,自古来都是恶人当道,谁能把人家动个指头。”

其省也点头道:“还是老姐你说的对,世道历来是欺软怕硬,千古真理啊!”

我翻转了一下在炉火旁边炙烤的小橘子,给老姨和其省分别递了一个过去,半天我们仨谁都没有再说话。橘子烤的有些过火了,有些烫手,撕去橘皮,里面罡着热气,纠下来一瓣,扔进嘴里,酸酸甜甜地,还带着炙烤的特殊香味,在嘴里嚼了几下,咽将下去,我的心里却不是滋味,或许是这个故事让我愤愤不平,或许是我少不更事。世事历来如此,我们一直致力于改变世道,以使趋于公平,唯路漫长,我们仍需继续努力下去。

未央卅五年十二月贰拾日于汉江五丈原

陕南乡下见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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