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所写的短篇小说《散戏》刊载于一九四四年九月的上海《小天地》第二期上。
《散戏》所叙述的故事非常简单,根据收录在《张爱玲全集02-红玫瑰与白玫瑰》(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的篇幅来看,仅短短三面。全文讲述的就是一位话剧女主演南宫婳从戏散后的剧院里出来,雇了一辆黄包车回家的故事。相比于张爱玲的其他短篇小说,如《沉香屑》、《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作品,《散戏》受关注程度远不及前者,在网络上以及各项期刊上,也很少有研究它的。因此,在通过对整篇文章的理解后,我想粗略地对《散戏》进行一个简单的分析。
一、全文赏析
第一段中的“小了一圈的舞台”、“硬黄的灯光”、“简陋的桌椅橱柜”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散戏。舞台“小了一圈”是一个主观感觉,当戏曲终了之时,繁华落幕,人走茶凉,一个热闹浮华的世界顿时变得空旷寂寥起来。当演员们忙着卸妆、伙计们忙着打扫,女主演南宫婳这才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看着照在黑铁皮上的硬黄灯光,与戏剧梦中对比极为强烈的简陋桌椅,南宫婳的心中只剩下凄凉。
南宫婳是一位有天赋的演员。可惜她“年纪大了几岁”,如同门外射进来的“落日的红光”一般。她伸手在太阳里,手指头上像燃起了迷离的火苗,那样的景象不仅增添了整部小说作品神秘的氛围,也体现了南宫婳心中对戏剧的热爱。
张爱玲非常擅长以描写女性服装、首饰的手法来展现她们的生活、性格、心理。在《散戏》中,南宫婳身上穿的是一件谨严的灰色长衣,可是大襟上却翻出个大红里子,如同热腾腾燃烧的火焰。从女主角的穿着方面,可以看出她的性格经过生活的打磨,吸收了许多严谨的成分,可纵使如此,也无法使她放弃对整个舞台的热爱。
在南宫婳走出戏院,上了黄包车以后,她抬头看到“长街的天像无底的深沟,阴阳交界的一条沟,隔开了家和戏院”。是的,对于南宫婳来说,家和戏院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她可以在舞台上尽情地做另一个人、沉浸在不属于自己的梦里;可是到了家,她又回到了那样一个现实的世界,依旧会有姨娘问她要钱,她依旧要和车夫讨价还价,她依旧要操心那双儿女的生活费……
那般荒凉,那般寂寞。
而全篇的点睛之笔出现在文末。南宫婳经过新开的木器店,看到橱窗内有两个伙计在整顿床单和枕头。很难得让人看见的——专门摆的一张床,原来也有铺床叠被的地方。如同南宫婳的家庭般,表面光鲜,实则荒芜,如果没有人整理,那也会变成像灰蒙的景象。并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有表面的那般美好,再炙热再充满激情的爱,也最终会回归到平淡。愿有人给你波澜不惊的爱情,陪你看细水长流的风景。
二、内涵整合
首先,张爱玲在《散戏》中体现了一种“荒原意识”。“荒原意识”指的是对丑陋腐败的现代社会和空虚荒淫的精神体验。其归根结底来自于战乱对历史、文明、世界以及个体价值意义的破坏和否定。返回到《散戏》的创作背景上,张爱玲这篇文章写于1944年,当时中国面临日本侵略危机,汪伪政府当权、香港沦陷,看着硝烟弥漫的上海,张爱玲确切地体会到了人生无常之感,人在纸醉金迷的城市中是多么地渺小无能。因此她所创作的《散戏》通过种种意象叙事,进一步寄托了审美层面的荒原意识和悲剧精神。
其次,张爱玲在《散戏》中表现了一种批判意识。开头散戏后体现的失落感是南宫婳的自比。然而对于表演这件事,南宫婳是充满了自信的。她觉得“自己真不错,是个天才艺人”,但是悲哀的是,叙述者张爱玲将她的唯一价值否定了,她写道,“不论她演什么戏,都成了古装哑剧”。的确,她是一位小有天赋的话剧演员,可是她的表演却脱离不了程式化。张爱玲以叙述者的身份取消了她的语言意义,她认为“新式女性在旧式戏剧文化中得到的并非强有力的精神支持,它给予的只是南宫婳一个自我安慰的姿势”。
最后,张爱玲在《散戏》中更是大胆指出,五四运动时期提倡的自由恋爱、提倡婚姻自主就如同一场新戏,大家看完了,也就散了,纵使助威的锣鼓往往淹没了主角的大段唱词,但到底不失为热闹。
三、个人启示
①可能刚开始,每一段爱情都是炽热、激情的,可是再不凡的爱情,在经过柴米油盐的打磨后,也会变得平淡如水。
②女性不应该把婚姻当作爱情的终点。和南宫婳一样,她以为拥有了一段完美的爱情,她们可以为梦想而奋斗,到辽远辽远的地方去,再也不回来。可恰恰爱情是婚姻的坟墓,再传奇的故事也会像一场完结的戏剧般散场。
③“亲眼所见,亦非真实”。真相并不是一定用眼睛看到的,就像南宫婳的娘姨一直以为自家太太在家中疯到深夜,其实她只是在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交流戏剧一样;篇末两个伙计整理床铺,也暗示着其实许多人、事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或许拥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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