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3-2
现在检索方便，什么人物一搜维基百科，生平评价全都出来了。但那么多东西一下摆在面前，反倒不如自己按图索骥，从起手的文章中，抓到点小线索，又跳到另一篇文章，一点点把这个人拼出来，得其大概，带点偏见来得有意思。
一般提起怀素，就想到张旭。说怀素“以狂继颠“、“颠张醉素”，这是从书风来说的，不关今天的事，今天我们只是来看看怀素的朋友圈。
怀素是长沙人，从小事佛，读经参禅之余，喜欢上了书法。
【一】写《茶经》的陆羽还写了《僧怀素传》
陆羽在《僧怀素传》里写，怀素疏放，不拘细行。饮酒以养性，草书以畅志。遇到酒酣兴发时就到处写，墙壁、衣服、器皿，逮哪儿写哪儿。他又穷，买不起那么多纸，于是种了成片的芭蕉，拿来写字。还漆了一盘一板来写字，直到写穿，可见其刻苦。他写得也不错了，在当地应该小有名气。有一佐证，他伯祖惠融禅师学欧阳询，学得世莫能辨，别人赞他们“大钱师小钱师”，将他与俩相提并论。“钱”是怀素的俗姓。
不过怀素不满足于此，他要去拜师，学笔法。在唐代，笔法还属于密传，拜不到好师父，穷其一生都难入正统。他找上了邬彤，为啥是邬彤，邬彤跟他是亲戚，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唐代书法教育第一人张旭的弟子，颜真卿的同学。
到这里有必要梳理一下王羲之笔法的传承。我们先要感谢一个人，王羲之第七代孙智永禅师。在智永之前，王羲之笔法属家传，外人没机会学。而智永出了家当了和尚，传了几个外姓弟子。《临池诀》中记录，智永传虞世南，虞世南传其外甥陆柬之，陆柬之传其子陆彦远，陆彦远传外甥张旭。张旭弟子多了，其中就包括邬彤。
邬彤也没藏私，跟他讲老师从“孤蓬自振，惊沙坐飞”学到了草书的精妙。这八个字一下把怀素震住了，学到了。插播一下，我草书学得还没样，但好在这个师法自然的理念听懂了。看蓬草随风自振，看沙粒惊风飞走，想想吧，这样的草书写出来，当然自然不刻板。除此之外，看草、看云、看水流、看柳条、看枯藤，啥不能看。相传大鹅爱好者王羲之就是看鹅掌浮水自悟出的笔法，我十分相信。不过道理是好懂，写起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了。
后来怀素还跟颜真卿聊过一次书法，颜真卿跟邬彤是同学，按辈分来说，怀素当是他师侄。
来看看他们怎么聊的：
颜问之曰：“夫草书于师授之外，须自得之。张长史观孤蓬、惊沙之外，见公孙大娘剑器舞，始得低昂回翔之状。未知邬兵曹有之乎？”怀素对曰：“似古钗脚，为草书竖牵之极。”颜公于是倘佯而笑，经数月不言其书。怀素又辞之去，颜公曰：“师竖牵学古钗脚，何如屋漏痕？”素抱颜公脚，唱叹久之。颜公徐问之曰：“师亦有自得之乎?”对曰：“贫道观夏云多奇峰，辄常师之。夏云因风变化，乃无常势，又无壁坼之路，一一自然。颜公曰：“噫！草书之渊妙，代不绝人，可谓闻所末闻之旨也。”
还原下场景，颜真卿跟他聊，“草书嘛，除了老师教的，还得有自己的心得才搞得好。张长史我老师观孤蓬、惊沙，又见公孙大娘的剑器舞，才把草书写得自成一派。不晓得你老师邬彤有什么自得之处？”
怀素老实答，“竖像古钗脚。”颜公笑了，不聊了。
过几个月，怀素要走了，去辞行，颜公才又说，“古钗脚比得上屋漏痕吗？”怀素又被震了一遍，太牛了。
颜公又问他，“那你有什么心得没有？”
怀素答，“我看夏云多奇峰，夏天风多变化大，云无常势，又自然，学这个。”
他这心得又让颜公啧啧称奇了一下。
这段记录出在陆羽的《僧怀素传》里，想必是怀素跟他聊过的。不过在《自叙帖》里怀素只字也没提邬彤，有人为邬彤鸣不平，说他忘了启蒙老师。看陆羽记载我觉得倒可以理解，怀素从邬彤那里学到的是张旭的理念，并没什么邬彤的创见，况且看看他们的所得，当他自己都观夏云得启发了，邬彤看得还是古钗脚，钗再精美也是人造的，有制式，比不得自然，往往有意外之外，神来之笔。没写，可能真是没什么好写的，但没写不代表就忘了，不然怎么会跟朋友聊？
【二】李白为怀素草书现场作诗速写
李白要是活到现在，一定是营销鬼才，夸张到极致还一点不让人讨厌。
他先是定个调，怀素草书独步天下，“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再来个夸张说“墨池飞出北溟鱼”，北溟的鱼有多大，大家都知道，“笔锋杀尽山中兔”，兔毫做笔，能用到杀尽山中兔，不得秃笔成冢，见其刻苦。
然后就切到现场了，八九月凉爽天，高朋满座，素师醉后倚交椅，须臾写完了几千张。夸张是夸张，主要是说他写得飞快，招式肆意，内力惊人，如疾风骤雨，落花飞雪。写纸上还不够，又起身题壁，一行数字大如斗，写得是又快又好。旁人看不清，恍惚如闻神鬼惊，如见龙蛇走，如惊电，如楚汉交战。高人啊高人！
要不怎么说李白是营销鬼才呢？夸完自家艺人当然还不够，还得拉两个厉害的来比比。这个厉害的得是圈内公认的，最好有点距离，时间上空间上的距离都可以。他就说了，王羲之、张芝都只是浪得虚名，张旭就更不用说了，不够来凑数的。这时还要掺点虚虚实实的点评，为啥说张旭不算个啥呢？古来万事贵天生，自然是最好，这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还要看公孙大娘舞剑器才有所获。自人得，比之自天得，是不是就低人一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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