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之【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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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脚的桂花树下。
悠悠花香,抑制不住我心中的忐忑不安。
男友阿帅已经失联半天了,他的手机也处于无人接听状态。
他去哪儿了?
望着不远处的小山,我努力在记忆中寻找线索。
上午,阿帅说要进山捉蟋蟀,和我道别后,便一去不复返。
阿帅酷爱斗蟋蟀。和他相处以来,我对蟋蟀也了解颇多。
蟋蟀有很多别名,如蛐蛐,促织,秋虫等。爱好者通常简称其为虫。
雄性蟋蟀性情暴躁,常为争夺配偶大打出手。其战斗过程激烈有趣。饲养并观赏蟋蟀打斗的传统已有千百年。
我与阿帅结缘,也与蟋蟀有关。
那年,那天傍晚,身为一名资深驴友,我登山归来,在这棵桂花树下歇脚,碰巧阿帅捉虫满载而归,也在此逗留。
这棵树虽历尽沧桑,却仍枝叶繁茂。微风拂过,阵阵桂花香,甜蜜而又含蓄。几只归巢的小鸟掠过树梢,留下一串串清脆的鸣叫。
夕阳的余晖下,阿帅的五官更显俊逸,眼睛深邃而又明亮。
和我对视时,他轻柔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让我的心瞬间融化了。
我们从蟋蟀聊起,再到日常生活,最后无所不谈。
树上的桂花,随着我们的欢笑而轻轻摇曳,散发出更加浓郁纯真的香气。
我们并肩立足树下,彼此身影被夕阳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命运早已安排好的默契。
此后,每当我和阿帅因琐事不和时,总会相约回到这棵树下。那浓郁的花香,总能很快愈合两颗心之间的裂痕。
这次归来,亦是如此。
阿帅不仅与我和好如初,而且还兴致盎然地去捉虫。
可没想到,他竟然失联了。
我懊悔不已。早知道,我就和他一起去了,有啥情况也可相互照应。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找他。
沿着阿帅进山的路,我边走边观察。不多会,前方林木掩映处,一个小山洞隐约可见。
洞口松软的泥土上,阿帅的脚印清晰可辨,且一直延伸至洞内深处。
阴冷的风,不时从洞内吹出。“㘗㘗”的蟋蟀叫声,随风传至洞外。
看来洞内有不少蟋蟀。此时的阿帅,是否正在里面捉虫?
望着黑乎乎的山洞,我有些毛骨悚然。
可是,为了找到阿帅,我还是决定冒险进去。
我打开手电筒,左顾右盼,小心翼翼向深处前行。
“㘗㘗”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看来这里是蟋蟀的聚居地。
走着走着,洞内越来越空旷,越来越暗。
不久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摔坏的手机,捡起一看,竟然是阿帅的。
难怪他一直失联,莫非遭遇了不测?
看来洞内危险重重,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我想打电话求助,却发现自己的手机遗落在桂花树下,没带在身上。
正在这时,一块巨大的钟乳石后侧,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洪亮的“㘗㘗”声,在四周不停回响。
这声音震耳欲聋,绝非普通蟋蟀所能发出。
难道洞内有妖怪?
想到这,我顿时惊恐万分,寒毛直竖,急忙往洞外跑,却不料双腿发软,脚下被石块一绊,重重扑在地上。
啪嗒!
手机,连同手电筒,都跌出老远,摔得七零八落。
由于手电筒不亮了,周围昏暗无比,仅存从洞口透进来的一丝微光。
扑通!扑通!
黑暗之中,周围竟跳来众多蟋蟀,围着我,七嘴八舌地说话,令我大为惊骇。
“又有人类闯进来了,还是个母的!”
“这些可恶的人类,就知道拿我们取乐,挑唆我们斗得死去活来,结果连个配偶都不给,白忙一场。”
“人类很狡猾,他们深知,我们配对后就没体力再斗了。”
“大王,该如何处置她?”
这时,一阵洪亮且威严的声音传来。
“虽然我也讨厌人类,可一想到,如果不是他们改造了我的基因,我哪能存活那么久?算了,还是对他们仁慈点吧。小的们,像上个人那样,把她扔到水里!”
那些蟋蟀一听,立即行动起来。
本来我不太相信这些小虫子能搬动我,但我很快发现,自己正在快速变小变轻。
就这样,它们毫不费力地将我举起,抬到洞内的一个水坑边,然后抛了进去。
扑通!
落水后,我吓得魂不守舍,在水中胡乱扑腾。
在水的浮力作用下,我开始缓缓上浮。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我疑惑不解之际,头顶上方渐渐出现光亮。
随着光线越来越强,透过清澈的水体,我发现,周围是深不可测的井壁。
不大会,我浮到了水面上,从井口望去,蓝天白云隐约可见。
这是哪里?
没等我缓过神,一个网兜忽然从天而降,将我罩于其中。
这时,只听一男子激动地喊了起来。
“守候这么久,终于又捉住一个极品!”
我定睛一看,只见那男子身着宋代古装,正激动地望着我。
他在我面前,竟如巨人一般。
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一只雄性蟋蟀。
只见那男子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将我装入一个瓦罐,扣上盖,然后起身离开。
一路上,在晃晃悠悠的瓦罐里,我宛如做梦一般。
没想到,我不仅没找到阿帅,自己还身陷囹圄。
我为啥会变成蟋蟀?那男子要将我带往何处?
不多会,男子将瓦罐放在地上,掀开了盖子,并和身旁的女子说话。
“孩他妈,你看,这是我刚捉的极品虫。”男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个头真大,牙口也很锋利。”原本闷闷不乐的女子露出了一丝笑容。
紧接着,那男子取出一把鼠须做成的的小刷子,在我面前晃悠,试图激怒我。
见状,我本能地摩擦起翅膀,发出响亮的叫声,并用颚牙猛咬那个刷子。
“凶悍好斗,真是个宝贝!”见鼠须被咬断,男子啧啧称赞。
“你会把这虫交给县令吗?”女子问道。
“不!上次捉的那个极品,不是上交了吗?县令摊派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次不是为了交差,看看能不能换点银子,改善咱俩的生活。”
“你觉得那个狼心狗肺的县令会给你银子?别傻了,他会直接将这只虫占为己有。那些未能按时上交虫子的老百姓,都被打了板子,你难道忘了吗?”男子气愤不已。
听了这番话,我大为不解。
为啥县令会逼迫老百姓去捉虫?难道他酷爱斗蟋蟀吗?
还有,男子之前捉的那只极品,有没有可能是阿帅的化身?
这时,女子似乎想起一些伤心事,开始掩面抽泣。
“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捉上次那只极品虫,咱家孩儿怎么会落入井中?呜呜……我那可怜的孩儿……”
见那女子哭得伤心,我顿生怜悯之情,忍不住一蹦。
啪嗒!
我落在那女子的衣袖上,注视着她,想去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去做。
见我轻而易举地从瓦罐里逃脱,那夫妇顿时惊慌失措。
“这虫弹跳力咋这么强?”女子停止哭泣,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了我。
“千万别用手抓,别伤着它!”男子边说边取出网兜,轻轻将我罩住,放回瓦罐内,并立即扣上盖子。
不过,通过盖子上的气孔,我仍然可以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虫子太能跳,咱这没条件存放。赶明个我把它便宜点卖掉。”男子叹了口气。
“不,别卖了,就留在咱家。”女子没有同意。
“为什么?”男子不解。
“刚才它一直盯着我看,似乎和我很亲近。从它身上,我仿佛看到咱家孩儿的影子。莫非是他从井里回来了?”
听了女子的话,男子掀开瓦罐的盖子,认真地打量我。
“真别说,这虫很不寻常,眼神很有灵性,也盯着我看,说不定还真是孩儿的化身。”
就这样,这对夫妇把我留在了他们身边。
就连睡觉的时候,那女子也抱着瓦罐,有时还会梦呓。
“我的孩儿,你光着身子趴在那,会不会着凉?有娘搂着,你就不会冷了。”
虽然那对夫妇并不打算让周围邻居知道我的存在,可我却时常鸣叫,且叫声极为洪亮。
于是,邻居们循声而来,登门拜访。
无奈之下,那男子只好取出瓦罐,让大家观赏我的品相。
“体态轻盈,通体淡黄,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要不就叫玉麒麟吧。”大家啧啧赞叹,并给我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
“会不会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有人开始泼冷水。
“比一比就知道了。”
在众人怂恿下,虽女子极不情愿,但男子还是让我参加了第一次擂台赛。
我和另一只蟋蟀,被放入了特制的斗盆中。
斗盆由细腻的陶瓷制成,内壁光滑,盆沿上还有一圈竹篾编织成的围栏。
我的对手名为“铁将军”,体型魁梧,牙口锋利,全身漆黑如铁,触角笔直有力,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容小觑的霸气。
见此情形,身为蟋蟀的我,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比赛正式开始了。
铁将军率先发起攻势,颚牙大张,如同一辆势不可挡的战车,猛地冲向我。
见状,我急忙侧身,躲过了这猛烈的一击。
随后,铁将军凭借其强大的力量,不断猛攻,而我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连躲带闪。
每一次交锋,铁将军都发出清脆的虫鸣,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时,周围的观众议论纷纷。
“这个所谓的极品果然是个草包,只会躲避,毫无还手之力。”
“是啊,比先前那只极品差远了。”
“据说,那只被县令献给贾丞相后,深得宠爱,还为县令赚回不少赏赐。”
“这俩大块头都是在同一口井里发现的,为啥差异那么大呢?”
听到这些交谈,结合自己的经历,我意识到,先前那只极品,很有可能就是阿帅变成的,而且就在丞相府内。
怎样才能见到他呢?
也许只有奋力拼搏,赢得众人关注,才能有一线机会。
我抖擞精神,用往日观察到的蟋蟀格斗技巧,开始还击。
几个回合下来,铁将军明显不敌,一退再退,而我则越战越勇,攻势愈发凌厉,并咬伤铁将军的大腿,使其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见铁将军拖着伤腿落荒而逃,我振翅高歌,向众人宣告胜利。
此后,我又接连赢取几场比赛,玉麒麟这个名头逐渐响亮。
虽然那对夫妇万般不舍,但县令得知消息后,还是将我夺走。
在打量我一番后,县令乐得合不拢嘴。
“果然又是个极品,上交后,必得贾相厚赏,哈哈!”
见到县令小人得志的模样,想起百姓们都很痛恨他,我顿时怒火中烧。
嗖!
我猛然用力,径直蹦到他的脸上,然后狠狠咬了一口。
哎呀!
县令立即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鼻子上渗出了血。
他举起手,想将我抓住,却不料我很快蹦走。
“快,快来人,抓住这只虫!”
在那个不大的院子,我蹦来蹦去,始终未让他们得逞。
突然,一只大公鸡出现了,径直扑向我。
“快,快赶走那只鸡,别让它伤了我的小宝贝。”县令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本以为被我咬伤后,县令会对我恨之入骨,却没想到他却毫不介意。
这时,那公鸡对着我狠狠一啄,而我则一蹬后腿,趁势蹦到它的鸡冠上,狠狠咬了一口。
顿时,那公鸡疼痛难忍,扑腾翅膀,四处乱窜。
见状,有人拿来网,将我连鸡一起罩住。
经此一役,我名声大噪,很快被送进了相府,放置在特制的盆子内,由专人饲喂。
我的周围,还有其它众多蟋蟀。洪亮的“㘗㘗”声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哪一个是阿帅呢?
我努力辨听着,但始终没有线索。
我的到来,引起众人好奇,大家都想看看,连公鸡都不怕的虫,究竟是何模样。
一时间,府上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这天,有位男子,带着他新婚燕尔的夫人来看我。
据说他是丞相的新女婿,和丞相很投脾气,酷爱玩虫。
“这虫的品相极好,咬合力惊人。”男子啧啧称赞。
“相公,你懂得真多,不愧是蟋蟀仙人下凡。”他的夫人感慨。
男子说话的声音,竟十分耳熟。
我抬头一看,大吃一惊。
那男子竟然是阿帅!
历经坎坷,我终于找到了他!
我激动万分,想和他打招呼,却不料只能发出一阵清脆的“㘗㘗”声。
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仅仅是一只蟋蟀。
如何让阿帅能够认出我来呢?
我不知如何是好,焦躁难耐,在盆里转来转去。
忽然,我心生一计,决定用爪子在盆里的泥土上刻字,传递我想表达的信息。
于是,我开始行动起来。
“相公,你看,这蟋蟀竟然会写字!”夫人惊呼。
“阿帅,它居然会写阿帅!”辨认出我的字迹后,阿帅表情瞬间凝固,陷入了沉思。
“相公,阿帅是啥,它为什么写这两个字?”夫人不解地问。
“我……我不知道。”阿帅支支吾吾。
随后,阿帅找个借口,带着夫人离开了。
我独自呆在宽敞的泥盆里,望着面前的食物和水,没有胃口,思绪万千。
阿帅难道没变成蟋蟀?那他是如何来到相府的?
他为何娶亲,难道将我忘了吗?
不,不会的,他也许有难言之隐,或者是迫不得已。
也许,他根本不是阿帅,只是和阿帅长得很像的一个路人。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盆盖悄然被打开。
是阿帅,这次他身边没有旁人。
“你是阿溪吗?”他直接叫出了我的名字。
看来他真的是阿帅,这次毋庸置疑了。
我赶忙在泥盆中刻字,肯定地回复了他。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阿帅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不过,我这一路的经历,很难通过刻字的方法来表达。
我只好简单地写了几个字,表示我想尽快和他一起回去。
出乎我的意料,阿帅竟犹豫不决。
他为何不想回?难道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去?
我望着他,露出不解的神情。
阿帅沉默了一会,然后安慰我。
“回去很难,你先在这好好呆着,我会尽力保护你。”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你在这干什么?这只玉麒麟可容不得半点闪失,相国正等着它的首秀呢。”
“我一直挂念着,所以才来看看,见它没事,就放心了。”阿帅边说边扣上盆盖,起身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周围忽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个瓦盆里,就是那只玉麒麟吗?”
“是的。”
“听说它很厉害,连公鸡都不怕,不知我那只琥珀青是不是它的对手。”
“怕是悬啊!”
“那可不行,你得想想办法,琥珀青赢了,我才能得到贾相国的青睐。”
“在下会尽力的。”
这番悄悄话之后,周围恢复了平静,但我却心神难安。
刚才那些人,显然对我不怀好意。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很快,我便发现了一些端倪。
新送来的食物里,有一股异味。
由于很饿,我忍不住尝了一口,但很快就开始拉肚子。
果然,这食物有问题。
我不敢再碰,只得忍饥挨饿。
更糟糕的是,擂台赛很快来临了。
赛场人声鼎沸。那位贾相国很重视这次对决,亲自来观看。
在一个巨大的泥盆里,比赛拉开了序幕。
我的对手是琥珀青,看上去极为雄壮。
它先以试探性的姿态缓缓靠近,继而张开锋利的颚牙,猛然扑向我。
见状,我用后腿蹬地,奋力反击。
顿时,双方纠缠在一起,颚牙交错,互相撕扯,展开力量与意志的碰撞。
由于饥饿,我全身乏力,渐渐落于下风。
琥珀青抓住机会,猛然发力,将我掀翻在地。
此时,周围传来一片嘲讽声。
“都说玉麒麟不怕公鸡,看来是胡说,哈哈!”
在这危急的时刻,周围传来阿帅的呼喊。
“快,快将他们分开!”
很快,一支牛筋草做成的小工具伸进盆内,将琥珀青引开。
阿帅向观众解释,他看出我太饿了,需要先补充体力才能继续比赛。
随后,盆内投入一小块虾肉。
我立即扑上前,连啃带咬,饕餮之状,令围观者无不惊叹,交口称赞阿帅眼力之准。
吃饱后,我再次对阵琥珀青。
这一次,我调整姿态,发动猛烈的攻势,并很快找到破绽,精准地跳到它的背上,全力压制,使其无法反抗。
比赛结束了。
败北的琥珀青,在盆内四处奔逃。而我则站在战场中央,触角高昂,发出响亮的“㘗㘗”声。
这一战,我声名大噪。
随之而来的,是我不时听到的各种算计声。
没想到,这相府里,就连小小的虫子都得如履薄冰。我愈发感到不安。
我很清楚,古代并非久留之地,必须要尽快离开,逃到水井,设法从那里返回现代社会。
阿帅很少来见我。他似乎很享受现在的生活,更愿意和他的夫人在一起。
看到他有些乐不思蜀,我十分急躁。
于是,在阿帅一次探访中,我向他表达了这个意思,但他却不以为然,反而提议我留下。
“阿溪,你之所以想回去,是因为不愿做只虫,不愿被关在盆里。但你有没有考虑过,变回人身,和我一起在相府里生活?”
接下来,阿帅向我讲述了他变成人的经历。
原来,他确实是在那个山洞捉虫时,变成了蟋蟀,被投入水井。
随后,他的经历和我相同,从水井附近的那户人家,到县衙,再到相府。
他一路勇猛善战,成为最出名的蟋蟀战神,被精心呵护。
然而,撕咬时的疼痛,长时间的孤寂,乏善可陈的饮食,让他很快厌倦了蟋蟀的生活。
“你知道吗?整天吃那些米粒,生的鱼虾肉粒,实在难以下咽。”阿帅叹道。
后来,他实在不堪忍受,找个机会,从泥盆中逃走了。
整个相府顿时鸡飞狗跳,众人到处寻找,很快发现了他。
阿帅惊慌失措,急忙沿着树干,爬到一棵桂花树上。
桂花的香味让他心旷神怡。更奇妙的是,他竟然在香味的熏陶下,恢复了人形。
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年轻人,众人无不惊诧。
而阿帅博古通今的谈吐,让大家觉得他无所不知,认为他是天神下凡。
阿帅则顺势而为,称自己是蟋蟀化身的仙人。
很快,他被赏识,成为相国的乘龙快婿。
婚后的生活中,虽不能接触各种电子产品,但整天美味佳肴,身边阿谀之人环伺,让阿帅十分舒适,顿觉现代人的生活也不过尔尔。
因此,他也想让我变回人形,留在这里,与他共享荣华富贵。
然而,我却十分清醒。
学过的历史知识让我明白,古代女子完全是男人的附庸,还得裹小脚,与现代女性相比,地位十分卑微,简直是云泥之别。
所以,我果断拒绝了阿帅的提议。
见我态度坚决,阿帅只得悻悻离去。
阿帅走后,我十分难过,几欲落泪。
本来想救男友的,却不料他竟然变了心,根本不想回去。
现在该怎么办?
我思来想去,决定找机会,自行逃出泥盆,想办法回到那口井附近。
于是,当盆盖再次被掀开的时候,我竭尽全力,从盆中一跃而出,逃之夭夭。
顿时,相府内慌乱不堪,众人四处寻觅,试图找到我的藏身之处。
我躲在一个石头后面,屏气凝神。
正在这时,附近的墙缝里,忽然出现了一只雌性蟋蟀。
雌性的尾部比雄性多了一根长长的产卵针,通常被称为三尾子。
当听见雄性的鸣叫后,她们会循声找上门,然后爬到雄性背上,主动进行配对。
完事后,她们会吃掉体力急剧衰退的雄性,为产卵补充营养。
过几天,雌性会将长长的产卵针,扎入松软的泥土中产卵。随后,她们鼓胀的肚皮会迅速瘪下来,产卵针也会劈叉成两半,不多会便力竭而亡。
想到这里,为了避免被三尾吃掉,我竭力不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在体内激素的驱使下,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摩擦起翅膀。
那只三尾被我的叫声吸引,很快赶了过来,爬到我的背上。
而我浑身变得软绵绵的,无力挣扎,还主动将尾部凑近了她。
正在这时,阿帅也被我的叫声吸引而来。
发现我之后,他迅速赶走那只三尾,然后将我藏于袖中。
“既然你想回去,我会帮你的。”他悄悄对我说。
很快,他找个借口溜出相府,将我放在了地上。
在向我指明那口井的方向后,他又急匆匆地返回相府。
此时的我,百感交集。
我恨阿帅变了心,不肯和我一起回去,但又感谢他将我救出虎口。
我沿着城里的墙根处,白天藏在墙缝里,晚上出来,连蹦带爬向城外赶去。
不知过了多少天,历经千辛万苦,我终于来到了井边。
奇怪的是,那里的房屋都被摧毁了,附近的乡民也不见了踪影。
不知何时起,远处冒出众多军营帐篷,还不时随风传来马嘶声。
来不及多想,我快速蹦上井沿。可望着深不可测的井水,我却有些犹豫。
从这里跳下去,真能回到现代吗?
蟋蟀那么轻,万一浮在水面上怎么办?是不是先得变回人形?
我犹豫半晌,始终不敢行动。
忽然,周围传来一阵脚步,我急忙藏在井壁的缝里观察。
来者是个男子,手里还拿着一大把桂花。
“不知阿溪有没有回去?”来到井边后,他咕哝了一句。
听到他叫出我的名字,我赶忙爬出缝外,定睛一看,果然是阿帅。
我激动不已,跳到了他的手上。
“阿溪,是你吗?”见到我,阿帅又惊又喜,并把我放在桂花树上。
在桂花香味的熏陶下,不大会,我便恢复成人形。
“阿帅,你是想和我一起回去吗?你为何改变主意了?”我迫不及待地问。
“因为……你一个回去,我不放心。”阿帅有些支支吾吾。
“阿帅,你如何舍得撇下你那新婚的夫人?”我又追问。
“因为……也许这一切都是梦,梦里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回去了才是真实的世界。”阿帅的眼神摇摆不定。
直觉告诉我,阿帅在试图隐瞒一些事情。
不过,为了尽快回去,我决定不再节外生枝,于是放弃追问,和他商讨返回方案。
“我们是从井下浮到这里的。只有沉到井底,才能回到那个山洞。”阿帅推断。
“可是,如果下沉速度太慢,我们会缺氧溺水的。”我顾虑重重。
“我们俩搂在一起,增加重量,下沉速度就会变快。”阿帅提议。
说罢,阿帅将我攘入怀中,并疯狂地吻我。
“你……你在干什么?”我推开了他。
“阿溪,我们好好亲热一番吧,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投井后,我们不一定能回到现代?”我不解地问。
“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听阿帅这么一说,我顿时也有些忐忑不安,于是不再抗拒他的热吻。
我闭上眼睛和他温存,可他的夫人总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不,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一场梦。可万一不是梦呢?
我内心纠结万分,阿帅的柔情也变得索然无味。
完事后,一咬牙一跺脚,我和阿帅拥抱着,跳入了井中。
在巨大的水花翻腾中,我和阿帅快速下沉,不大会便触碰到了硬实的地面。
在水中摸索着潜泳一番后,我们俩在山洞中浮出了水面。
洞里扑面而来的诡异味道,让我和阿帅又变成了蟋蟀。
我们屏气凝神,避开洞里的那些蟋蟀,小心翼翼地爬出了山洞。
随后,我们披荆斩棘,沿着山路,回到了那棵桂花树下,并在树下还原成人形。
在那里,我还找到了先前遗落的手机。
返回后,虽恍如隔世,但看了看手机,时间才过去几个小时,正值傍晚时分。
看到我默然无语,一直在拨弄手机,查阅资料,阿帅主动搭茬。
“阿溪,我们平安归来,你是不是和我一样高兴?”阿帅问道。
我抬头看了看他。
夕阳的余晖下,阿帅还是很俊逸,眼睛也很明亮,但感觉有些闪烁。
“患难见真情。你不畏艰险去找我,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以后会更加爱你。”阿帅拉起我的手,盯着我,认真地说。
“是吗?那你还会记得那位夫人吗?”我问道。
听闻此言,阿帅一怔。
“阿溪,忘记刚刚经历的那一切吧,那些都是梦境,不真实的。”他劝我。
“我刚才查看了历史资料,就在你离开相府的那段时间,那座城已经被入侵的外敌包围,城池不久后将陷落,那丞相和他的家人都会遭遇不测。”说罢,我叹了口气。
“是吗?怎么会这样?”阿帅的声音有些颤抖。
“即便你不了解这段历史,可你在相府时,会不知道城防告急吗?”
“这个……”阿帅有些语塞。
“你为什么不利用现代知识,想办法救救你的夫人,为什么丢下她不管?”我盯着阿帅问道。
“我……”阿帅无言以对。
见状,我挣脱阿帅的手,缓缓起身,离开桂花树下。
夕阳下,两个被拉长的身影越来越远。
“阿溪,回来吧。我多次在梦里救了你,你难道忘了吗?你知道我有多么在乎你吗?”阿帅在我身后呼唤。
此时,我已然泪流满面,但仍没有理他,继续前行。
“阿溪,我舍不得你,我不想和你分开。”
阿帅急了,冲上前,用双臂将我抱回桂花树下。
“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这不,我又把你抓回来了,哈哈!”阿帅哽咽着笑道。
“我并没有回来。”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明明就在我怀里,插翅难逃。”
这时,树上归巢的小鸟,被阿帅的喊声惊吓,纷纷振翅高飞。
“我已经飞走了,飞到了空中,飞向了远处。”我喃喃自语。
“胡说,飞走的明明是那些小鸟。”
“不,是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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