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酒

“来，来，来”，孙科长举起玻璃杯，眼里含笑，道，“还是那句老话，感情浅，舔一舔，感情深，一口闷，来，走一个”

大伙儿站起身，猛一仰头，一饮而尽。

孙科长不是科长，“科长”二字，其实是爸妈起的名字。他倒也有那么一丁点的权利，手底下管着四个人，分别是李强，王猛，张飞，以及新来的赵雷。

“服务员，再来五十串烤肉，要嫩一点的”，李强拍了拍桌子，吆喝道，“加五箱啤酒”

李强跟着孙科长已经有好几年了，眼疾手快，察言观色，会恰到好处地拍一些无声无息的马屁，因此深得孙科长的信任与赏识。

“服务员，十串烤翅”，王猛也喊了一声，相比之下，他没有李强那般会来事，也不擅长交际，但是他精通业务，是小组的技术骨干，同样颇得孙科长的褒奖。

“服务员，烤茄子”，张飞的声音很小，他嘴笨，不会溜须拍马，他手笨，干业务马马虎虎，大错误没犯过，勉强保住个饭碗，孙科长对他冷眼相待已属家常便饭。

“服务员，我…”，赵雷结结巴巴，他还从没有坐在露天的烧烤摊前，如此长距离地吆喝过服务员，他只好走到里间，低声说道，“来包餐巾纸”

桌子上的烧烤，经过风云残卷之后，已经所剩无几。

张飞打了个嗝，环视了一圈后，心里有些不平，心想平时被几个老油条欺负惯了，好不容易逮到个新人，正好出一口气，因此徒手开了一瓶，端起酒杯，笑道：“雷子，咱哥俩喝几杯？”

赵雷只得仓皇应战，杯檐压得非常低，仰起头，一饮而尽。

“来，满上”，张飞又倒了一杯，他听赵雷说起过自己的酒量，也就两瓶左右，所以他有恃无恐，一杯接着一杯牛饮，右眼偷偷地瞧着赵雷的反应。

果然，在喝到第六杯的时候，满脸通红的赵雷，跌跌撞撞地逃向不远处的垃圾桶。隔着几米远，他的呕吐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张飞得意极了，在座的几人也是哈哈大笑，“没准还是个雏”，“童子鸡”，大伙相互打趣着。

赵雷回来了，趴在桌子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残渣还挂在牙齿上，嘴里缠夹不清地说着什么。

“来，翼德兄弟，咱哥俩喝几杯”，王猛举起酒杯，盯着张飞。他是小组的技术骨干，脏活累活全都包揽了，到头来却和一个整天混日子的收入差不了多少，因此一直耿耿于怀。

他知道张飞的酒量，四瓶左右。

果然，在喝到第六杯的时候，面色向来红润光亮的张翼德，忙不迭地起身，冲刺，慌里慌张地跑向垃圾桶。隔着几米远，他的呕吐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猛得意极了，孙科长和李强也笑了，“翼德原来这么怂”，“小肚鸡肠”，大家议论纷纷。

张飞回来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鼻头红通通的，晃着脑袋，嘴里还在不断地吐泡泡。

“来，猛钢炮，咱哥俩，喝…....几杯”，李强故意将声音拖得很长，他重新撕开了一箱，“嘭”，“嘭”几声，一连开了好多瓶。他已将王猛看作是自己的肉中刺，眼中钉，仗着三脚猫功夫当上了小组技术专家，成天在自己面前摆谱，一会指手画脚，一会说三道四，尽挑些不是毛病的毛病，想到这，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知道王猛的酒量，六瓶左右。

果然，在喝到第六杯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威猛王大哥，箭一般地离开了座位。他撞倒了旁边的凳子，险些摔了一跤，一阵排山倒海后，他瘫在地上，半天站不起来。隔着几米远，他的呕吐声，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猛回来了，脸贴着桌面，双手抱着脑袋，棱角分明的发型早已凌乱不堪，领带也甩到后面去了，样子狼狈十足。

李强得意极了，孙科长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孙科长开口道：“强娃子，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来，咱俩喝几杯”，孙科长其实对李强有些怨气，几年前瞒着自己偷偷申请了小组领导，险些将自己挤下去，说什么他也不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他知道李强的酒量，八瓶左右。

果然，在喝到第六杯的时候，平时总是春风满面的李强，捂着嘴，急急奔向一旁的垃圾桶。可是他没忍住，汁水从他的指缝里流了出来，弄得白衬衫上到处都是，孙科长见了，浑身犯了恶心。隔着几米远，他的呕吐声，孙科长听得清清楚楚。

李强回来了，他直接栽倒在了桌子上，舌头伸出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模样简直像狗一般。

孙科长看着桌子上趴着的几个人，得意极了，举起酒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摇摇头，自斟自饮，笑着又喝了一阵。

“孙科长，我是新来的，我敬你”，赵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开瓶，倒酒，动作一气呵成，这次杯子里满满当当。

孙科长脸色变了，他的头似乎有些晕，脚也有点飘，好在神志仍有几分清醒。他本想拒绝，想了一会，还是举起了酒杯，结结巴巴道：“来，年轻人，好好干”

果然，平日里衣冠齐整、谈吐儒雅的孙科长，抱着肚子，迅速向垃圾桶飞去。他的鞋子跑掉了，衬衫上的扣子也开了一排。隔着几米远，他的呕吐声，路人听得清清楚楚。

孙科长回来了，他竟然没找到椅子，大刺刺躺倒在地板上，口水从他的嘴角流出来，一直淌到了横七竖八的啤酒瓶旁。

“我会的，谢谢科长”，说完，赵雷又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五个人，嘴都张开着，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云平

2017.6.10夜

后记：晚上从烧烤摊前路过，有一个人喝多了，在路边吐了个七荤八素，在那一瞬间突然就来了灵感，因此回来后就信马由缰，记录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