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有一个男孩子的名字。
在90年代的学校里,女孩子的名字大多以“芳”、“娇”、“英”结尾。
她的名字在其中就格外的显眼了,常有人问她,或有意或无意,以看热闹的姿态问她:“你家大人是不是重男轻女?”“他们当初是不是想要的是个男孩子?”
没有人会考虑到这话或许会让人难看,她也傻,每次都是笑呵呵的说:“才不是,我爷爷给我取的,因为我爷爷是个军人,说这个名字英气。”
她心里到底怎么想?没有人会知道,问话的人心里大抵会骂一声“傻妞”作罢。
那个时候不管学校离家多远,我们都是走着去走着回,少少人家里有车,这里插一句,她们家就是少少里面的一个。有车也舍不得用来接送孩子,那时候我们村的车是用来拖煤的。我常和她一起上学放学。
从和她的闲聊里,我偶然的窥见一丝真相。她妈常常跟她抱怨说她爸怎么怎么不管家;说生她的时候她爷爷谎称生的男孩,她爸爸才从车队回来;说她爷爷随便给她取了这么个名字……
我见过她妈妈,是一个很有韵味的女人,说话也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若不是她说,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残忍的话是出自她妈妈的嘴里。
但她每天仍然笑呵呵的,仿佛这些话都是平常。
渐渐长大,她就很少再说起她们家的事情,只知道他爸爸去了我们镇附近的另一个镇的车队,她的爷爷奶奶去了城里,她姐姐也跟着她爸爸去了另一个镇上初中。她们家就只剩下她和她妈妈。
小时候总是觉得日子过得很慢的,然而现在回想起来,却嫌它们太快太短(这里并没有开车的意思,请自重:,)。
我们读完小学初中,高中也毕业了……她考上了三本一线但没有去读,据说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多月,我想她是很难过的。她平时常在我们学校前十名,那次高考也是,可是不幸的是;我们那一届考的都不理想,基本上全县扑街,上了二本线的全县也就十几个人。
她妈妈跟她说家里没钱,考上二本才能读,所以她填的志愿只有二本的。我们那届刚好改革,就算是你的分数线过了,但你的志愿里没有那个学校,学校也是不会给你发通知书的,结果就是她一个通知书都没有收到。
大概那些日子她过得很不好,有一天她约我出去散心,我们顺着县里的水库绕了好多圈,她终于说话了:“我们家说我一个通知书都没有收到,大学我可能上不成了,早知道当初应该填个三本的。”
此时的她懊悔多于伤心,我很庆幸,她没有看破。但又怕她一直看不破,那时候的我们都太小,我没有勇气负担起管别人家事的后果,她也没有勇气逼自己看清她们家的真相。
当我们的同学都陆续去各种学校了,她去了一个电脑培训班。我知道她一直不太喜欢电子产品的,她喜欢文学奥数也喜欢化学物理,喜欢静静的思考问题,但不喜欢电脑,她的微机课是老师最头疼的。
我有时候在心里把自己当做她,假如是我,我看到以前的同学都去了各种学校,哪怕是学习比自己差很多的同学都去了一个个像样的学校,我心里会怎么想?
那个时候有很多职业学院是都可以上的,如果家里人稍稍上点心,或许结果可以不一样……
其实在之前高考结束,她经历了短暂的颓废后就去寻找过出路,她跟我说,她觉得有个软件学院不错,收费也不高,她是想去的。
可是却没有去,最后去了一个培训班。中间发生了什么,或许能想得到。
然而我也去了外地的大学,她跟我说她会想我的,我非常相信,因为我于她而言是特别的,然而我还是留她一个人在那个县城。
那之后我们联系了一次,她读了电脑的培训班,很想接着学CAD,可是也只是想想,她只读了培训班。
据说后来她去做了导游,再后来,就听说她失踪了。
那个不管别人怎么说都笑呵呵的女生失踪了,再也没在我的生命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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