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课

英语在中国课堂的地位越来越重，起先也就是在中学、大学课堂上指手画脚，现在俨然开始折磨小学生了。也难怪有人这样形容“闭上眼以为在牛津，睁开眼发现在天津。”可能是鸦片战争的遗毒或者辛亥革命反帝不彻底的结果吧。

不过语文课可能才是在所有科目中最为中庸的科目，没有之一。绝大多数同学对于语文课的热爱倒不是来自于对上下五千年文明的崇拜，而是源自于对分数的追求。在所有的考试中，语文算是最为仁慈的了，大多数时候只要写了字就意味着得分，而且语文考试很少会有不及格的。如此之高的性价比，着实叫人不得不爱！

一

晓宇对语文课的热爱倒不是因为分数，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外星人，单科高分的数学基本上可以保证总分不会太难看了。当别人还在纠结正数负数的时候，他已经可以把二次函数画的很溜了，他对文学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丝丝的天赋。

在他记忆里，依稀还有一件略微值得骄傲的事儿。那一年，他4岁，在母亲的公司的一次年会上，有好事者似乎想从孩子身上找点满足感，便提出让孩子们背诵唐诗宋词，然后每个大人出一块钱作为冠军的奖励。

作为第一代独生子女的孩子，是幸福的但幸福的有几分可怜，他们固然可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也总是要被一些虚荣的家长比来比去。晓宇性格十分内向，个子很矮，在那一推孩子里并不起眼，似乎谁也不会觉得他会背几首诗，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孩秒杀了所有人，其中不乏一些高年级的学生。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晓宇似乎成了许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十多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晓宇对文学的另类的喜爱，尤其是唐诗宋词，可能人天生就对有节奏感的东西格外钟情吧！文学到底为何物，相比没有人知道一个确切的答案。教科书上那些华丽的辞藻，或许也就是那些所谓文学大家一厢情愿的杜撰罢了，也或许文学就是把生活中本来平淡的东西，绕来绕去变成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节奏，仅此而已。

亦或许所谓文学，唯一的作用，恐怕就是希望人们在物欲横流的世界还能保持一颗相对淳朴的心。话是这么说，不过看看拜金主义支配下的文化传媒行业，似乎想绝望也就不用绞尽脑汁想理由了。

现在的中学文学课，越来越像政治课。有时上课打个盹醒来，还真以为自己拿错了课本。所幸的是，政治老师和语文老师一般都会有区别的,但凡常念叨祖国很强大的一般是政治老师，老强调中华上下五千年悠久历史文化的则是语文老师。

二

古语有云：“春来不是读书年，夏日炎炎正好眠。”足以看到数千年前都古人，对读书这件事还是很反感的。虽然历史上勤学苦读的榜样也不少见，不过更多人成了炮灰……

时值炎夏，窗外的知了早已无比的烦躁，更何况是一群古灵精怪的叛逆少年。课桌上的书本垒起来的高高的城墙后面，大多都是一张疲惫不堪的面孔，有在看小说的，还有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干嘛的……

“这首诗呢，通过对自然风光的描述，表现了诗人对祖国山河的热爱……这个要记下来，考试会考到，千万不要丢分……”老师用固有的强调说了三遍，此时教室里多了几丝细碎的书写声——那是疲倦的钢笔与稿纸抗争的真实写照。

“是不是但凡写山写水的，都是作者热爱祖国山河啊！”涵秋自言自语。

“你这不废话么？写山写水的不热爱祖国河山，还能热爱什么……”晓宇白了她一眼。

“不一定啊，万一托物言志呢？”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似乎没有想继续搭理她的意思。

“哎，你说李白这货，在写这首诗的时候用没有想那么多？”

“幼稚！要是你站在长城上感概一句，啊！长城真他妈长，你会去考虑语法，寓意么？”

“你能不那么俗么？”她一脸正经样。似乎文艺青年都这样，连抗议的方式都是那么文绉绉的。

“我就事论事，说实话嘛。多少有些不中听的，而且……。”晓宇正想应该再说点啥，让这个饶有趣味的辩论有个完胜收场的结局。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似乎有点离奇。

“关于这个问题，我想后面那两位同学似乎很有感触。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他们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交流的结果……”

语文老师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下饺子似的掌声，全班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过来，表情中所固有的那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就像早晨弥漫在教室里早点的味道。

晓宇和涵秋不情愿的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的不知所措。

时间似乎凝固了，晓宇飞速的转动大脑，企图回忆起一点跟课堂有关的线索。无奈的是，刚才似乎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到那个没有意义的讨论上了……

灿宏将一张写好问题的纸条悄悄的放到晓宇的课桌上——问题是：“言能不能表达人所要表达的意义。”

“老师，我觉得言不能达意。”涵秋瞟了一眼纸条脱口而出。

“嗯，那郑晓宇你觉得呢？”老师一边说一边低头翻着教案。其实这个时候，晓宇只要说一句：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个事情可能就这么结束了。谁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标准答案，要是言能达意的话，怎么能体现出文化的博大精深呢？而把这种简单而无聊问题复杂化，然后写满考卷答题卡，就是应试教育背景下语文教育的目的么？

“我觉得言能达意。”晓宇在顿了一秒后说。

“为什么？”老师抬起头，也许是似乎很想知道这个不听话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可能是对这种叛逆孩子的惩罚。

“既然作为一种交流工具，要是不能达意，那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早就被人类抛弃了。”

“诡辩！考试不要这样写……”老师似乎有些不高兴，揪着这个问题说了半天，当然围绕的核心必然就是考试和怎样当一名好学生，当一名好学生，难，也不难。

“以后上课专心一点，还有你们俩每人写一份3000字检讨，下周一交给我。”

又一次成为了反面教材，不过晓宇心里并没有一丝丝的不好意思，反而有一丝丝的得意，用“引以为荣”这个词来形容他当时的想法，想必是非常合适的。本来就是叛逆的年纪，加上内心的不成熟，大多人同龄自然会把敢于同老师抬杠，作为与众不同的检验标准。

三

3000字的检讨确实是一个累赘。检讨似乎是最没有营养的应用文，无非是诚恳的自我贬损罢了，当然又可以称之为自我批评，关键看你是站在哪个阵营来考虑问题。还是那句老话：你是神，就会遇到仙；你是魔，总会遇见鬼。

又一节体育课，经常生病或者有事的体育老师这次总算木有缺席，不过从他手里既没有口哨，也没有秒表，加上那一身明显没有运动迹象的着装上看，这一节体育课的宝贵时间必然是被六大主科无情的征收了。

一阵短暂的唏嘘声后，教室里开始有了翻书的声音，虽然极其微弱，不过在老师们的眼里也算是充满希望的声音吧。咱们的伟大领袖不是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果然不一会儿整个教室的人都变成“好学生”了，不过在教室里傻坐着，不看书做题，又能干什么呢？自习，对两个倒霉蛋而言倒是完成政治任务写检讨的绝佳时机。

对待感性的女生，很多时候装傻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感性的思维方式似乎早就决定了，她们不太会去深究每一个表象背后深藏的含义，因而她们可能会因为一个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的理由而难过半天。

“也许很多事情也不是非要争出一个甲乙丙丁来才好，言能达意也好，言不能达意也罢，又有什么关系呢！毕竟生活不是数学题，答案并不唯一……”晓宇合上了日记，关了灯，这是对这说不清的一天最好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