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去的水上乐园,有一个很高,很长,又有很多弯道的管道滑梯。我不是个喜欢玩刺激的人,也不想挑战不一样的心跳,队友亦同。所以,几年来,它在我们眼里,孤零零的,始终毫无价值的矗在那里。
有时驻足,看着别人家的孩子疾速而下,呼声,喊声,笑声,不绝于耳。我家哥哥也跃跃欲试,我总是摇摇头:“等你再长大点儿吧。”
今天,从旁经过,看着别的孩子们雀跃着冲下来,溅起翻腾的水花,把自己浸在快乐中。突然的,我和哥哥不约而同地说:“咱们也试试?”
一级级的楼梯,窄窄的,盘旋而上,似乎有三层,不,有五层那么高。站在顶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眺望外面的世界:整个露天区正在扩建,之前的室外泳池,游乐区和躺椅区都被挖土机翻开了地表,露出黄色的泥土,并一直延申到紧邻着的湖岸。在高树掩映中,湖水波光粼粼。原来常常遇到的那些专业深潜运动员,是在这片湖里活动的。
弯道滑梯上面有红绿灯,前面的滑下去,绿灯亮了之后,后面的一个可以进入滑道。
“你紧张吗?” 我问排在前面的哥哥。他看着前面,一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正一副享受其中,迫不及待的样子进入滑道,说道:
“有一点,但是,我想尝试。”
轮到他了,只见两股水流从滑梯管道的侧面被泵到最高层,交汇在一起,像条小河,蜿蜒着顺着弯道流下去。人坐在滑梯上,也是坐在哗哗的水上面,顺着水流,沿着滑梯,就这样,在一切未知的前方,把自己交给弯道,感受水流的速度,体验不同寻常的刺激。
他冲下去了,没有任何的尖叫和呼喊。我想,他应该,起码是安全的。
轮到我时,内心有些许害怕,不能退缩,我鼓励自己去尝试。在育儿的路上,我们常常会有打退堂鼓的想法。可是,孩子出生了,就不能再塞回肚子里,这是一个单程赛,只能挑战自己,陪他成长,也是陪自己成长。
水流暖暖的,很舒适。最开始的一段,管道是宽宽的,缓缓的,头顶还有一圈圈闪烁的灯光,顺流而下,心情舒爽。慢慢地,速度越来越快,灯光也消失了,黑暗中,被水流冲着,向右弯,再向左弯,循环往复。那一刻,恐惧涌上心头,源于对前方的未知,也源于那片黑暗。身体开始紧张,试图用手,用脚去抓紧,去摩擦管道的表面,好让速度慢下来。
突然间,脚触到软乎乎的一团,在我惊叫之前,一声 "妈妈“穿透了黑暗。原来是我的小孩,他在一个稍宽的弯道那里,摆脱了水流,在旁边停了下来等我。似乎也在这一刻,我才发现,弯道里并不是全黑的,隐约能看见翻腾的水流。
抱着他我们一起滑,恐惧减少了一半。就在濒临抓狂无比向往灯光的时候,柳暗花明,弯道终于平缓了下来,彩色的灯又一圈圈的闪烁开来。
快乐总是太短暂,刚刚松下提着的一口气,灯又灭了,再次开始一段黑暗中的旋转。有了刚才的经验,似乎不那么恐惧了,双手紧紧环绕着一个小小男子汉,我们一起配合着弯道,尽力把脚都浸在水流中,一路向前。临近终点前,日光一点点透了进来,最后几个弯道内空气温暖而湿润,眼镜上也蒙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看到了终点,身体心情都彻底放松下来,一冲而下,“扑通” 一声,把自己掀翻在滑梯前的水域里,激起高高的水花。
跃出水面,看到神情兴奋不已的哥哥:
“太酷了,妈妈,再玩一遍吧。” 我极力赞同,
“好啊,咱们怎么没有早点尝试啊。” 我特别想的,是再去体验那一段黑暗。
知道了前方畅通无阻,没有妖魔鬼怪,我们开始享受这场速度之旅。
哥哥不再等我,他在前方甚至唱起了歌。我在他的歌声中,在那片黑暗中闭上了眼睛。
这绝对是个错误的选择,以为闭上眼睛可以享受黑暗。谁知,没有眼睛的配合,整个身体失去了方向,被水流冲着接连撞在了旁边的管道上。我赶紧睁大双眼,尽管视线内仍是一片黑暗,似乎身体有了眼睛的把舵,不再那么毫无主张。
小男孩彻底爱上了这个滑梯,他开始尝试不同的姿势,头朝下趴着滑,并用手划水加速;躺着让身体彻底松弛,任由水流倾泻而下,一遍一遍,乐此不疲。
我始终坐着滑,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去体验那股水流,去倾听内心的声音。从害怕和恐惧中走出,鼓励自己的勇敢。
生活中,我们难免时常会身处一片黑暗之中。看不见出口,找不到方向,拼命的挣扎,溺水般的无助。有时,恰恰就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生活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所以,从来都不要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即使在黑暗中,我们也要用它去体验活着的温暖。从来都不要放弃希望,相信自己总是会被眷顾的那个。有时候,不是上帝忘记了我们,他只是需要我们多一份耐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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