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坑中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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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很小时候，大概六七岁吧，就学会了游泳，又叫洗澡。一九七零年前后的农村孩子，差不多都在这个年龄无师自通学会游泳。

那时的泳池，确切地说就是村中的大泥坑，每个村都有，且不止一个，每到夏天雨季便满荡荡的，有了水的泥坑，尽管用现在的眼光看，一碗水半碗泥，上面有时还漂着粪，脏不可耐，但那时却是孩子们的第一大乐园，大人们下了工，或吃过中午饭大汗淋漓，热不可当，也常去泡泡降温。

我学会游泳，是出于一次偶然的冒险。那天，天特别闷热，吃过中午饭没多久，坑里来洗澡的人便像锅里的饺子一般，挤满了。我看到和我年龄相仿的几个男孩都先后学会游泳，和大人一样到深水区去游，而自己还和几个小不点在浅水区扒着坑沿石头瞎扑嗵，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于是就试着往深水区走。不成想，水一淹过胸口，便不由自主了，越想退回去，水波便越是激荡着你，往深水移。一会功夫，就淹没了头顶，嘴里咕咕咕地灌进几大口水，鼻子也呛进了水。此时的我出于求生的本能，在水里手脚并用的瞎划拉。想不到的奇迹出现了，我的头居然露出水面，接着一不做，二不休，又在浅水区试着划拉几次后，就学会了游泳。我们村的许多孩子也是这样学会游水的，只是每隔几年，便会有孩子被淹死。淹死孩子的事，几乎每个村都不止一两个，司空见惯，刚淹死人时，孩子们出于恐惧心理，会有所收敛，但终究抵御不了泥坑的吸引，不久之后便又成了日日必到的乐园了。

泥坑中的乐趣数不胜数，每天都有各种比赛，像潜泳赛，仰泳赛，跳水赛，深水挖泥赛，接力赛等等。最好玩的还是水中捉迷藏：通常情况是在五六个或七八个，有时能有十几个人中，找出一个人，由这个人去水里或岸边捉人，说是捉其实摸着人就算胜，接着由被摸着的人继续捉。

水中捉迷藏之所以吸引人，就在于它的玩法惊险刺激，花样百出。你可以绕着泥坑追，追上也算赢，常常是追着追着，前边的人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也可以在水中游着追，前边的人见自己逃无可逃了，猛然间一缩身沉入水下，而后边的人也如法炮制沉入水下，开始了水下追逐。这时，其他没被追赶的人则悠闲地坐在坑沿欣赏追与赶的激烈与紧张。

最好玩的莫过于在水中潜泳着捉迷藏了，那是一个充满挑战，又需斗智斗勇的项目。捉者一个猛子沉下去，被捉者都静静地观察着水面，因为捉者在水下虽不能吸气却往往要用呼气的方法延长水下滞留时间，所以如果有一溜水泡冒着冲你而来，你就危险了，需提前做好规避准备；有时捉者为了提高效率会完全屏住呼吸，此种情况下，被捉者就要仔細观察水面波纹，因为人在水下游，会在水面上激起波纹，要是有一溜波纹朝你而来你就危险了。以上两种情况都有预兆，是可未雨绸缪，预先逃避的。还有的捉者能完全屏住气且会抓着坑底的泥在很深的水底摸向你，水面即不冒气泡，也看不出有波纹，这往往就防不胜防了，被捉者只能靠变换位置来规避，等被捉者不声不响地摸你时，你早已换了地方，捉者自然扑了空……

后来，我就上小学了。那时学校也讲安全，每到夏季班主任在班上，校长在校会上都会三令五申不准下坑洗澡。但我们会无一例外地全当耳旁风，表面表态不洗澡，背后却照游不误。由于每年都有溺亡案例，学校有时会抓的很紧，但孩子们都学会了上有对策，自有计策。

记得那时，不知那位老师总结了这样一条经验：要知道一个学生洗过澡没有，只要在他身上抓挠一把就知道，凡抓挠处有一明显发白的抓痕的，便一定洗过坑澡。于是每天学校门口就有一值班教师，挨个抓挠入校门的每一位学生，被验明正身洗过坑澡的，毫不客气站在骄阳下暴晒二十分钟，然后让你表态，以后还敢不敢洗坑澡了。

不过，有聪明的学生马上意识到只所以挠抓显白痕，是由于坑水太脏，凡在坑中游过的，皮肤上便有一层泥灰，只要稍在胳膊上抓一下，自然会留下痕迹。于是我们便在洗澡后到家里，把胳膊彻底洗净后再往学。过了一段时间，老师们光知道孩子们洗澡没减少，但用老办法却再也验不出来了。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了遏止洗坑澡，老师们不再守株待兔似的抓挠了。而是到水坑边直接巡视，且村中大小十来处水坑必每天巡视一遍。开始真见效，但不久也失灵了。聪明的孩子们为了洗澡，和老师玩起了心眼，打开了游击战，他们都提高了警惕，只要有人一报警，就立即掂着裤头鸟兽散。而且还知道老师每天只巡视一次，只要巡视过的泥坑，你再去洗就万无一失了。

当时我们就是这么玩皮，这么淘气。致使现在想起来这些往事，还要情不自禁地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