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我的全部的，我爱过的少年

1

 

奔跑的思绪，是一尾游走的鱼。一瞬间，便打破水的宁静。微蓝的流水绵延成刺眼的光路。巨大的水纹里，尘埃默默地散开。

苍白的须臾被无限拉扯，最终幻变成我身后飞速流转的年轮，尖锐的锋芒践踏出一年又一年的时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怀念自己那些荒草蔓延的童年时光，怀念自己的家乡，怀念自己在南方旧宅里的年年岁岁。青砖黑瓦间，高高的白墙，茂盛的绿色植物，孩子嬉笑声穿过悠长的弄堂，幼时自己坐在潮湿的地面上看弄堂上方的狭长天空。

似乎是冬天临近了，有凛冽的风，法国梧桐突兀的枝干恣意生长，把天空分割成网状，就像是小时候因为调皮把一张张美好的图片剪成拼图的模样，然后打乱，重新拼凑。由于粗心，到最后总是缺少一些，再也回不到当初。

2

许暮年，这已经是你离开我的第39天了。

我开始在有阳光的午后坐到阳台的藤椅上看书，CD里放一些寂寞的纯音乐，我的眼睛突然就会变得湿润，然后泪流满面。许暮年，我的脑袋里全是与你有关的细枝末节，开心的不开心的，就像翻滚的浪。

这些从小贩手里买来的劣质光盘总是无预料地卡住，发出刺耳的尖叫，就像我们多年的感情，有过太多分离，你会重新和各种各样的女生在一起，然后把我抛在一边。你和她们一起散步，吃饭。而我总是一边流泪一边悄悄地跟着你们，我看到你牵着她的手，你和她喝同一罐可乐，你一勺一勺地喂她吃哈根达斯，我看到你甜蜜的笑容和她微红的脸。

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不是很开心，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们，也许只是因为你长时间的和我在一起有些疲惫和厌倦。

我知道，我并不是十足优秀的女子，我没有令人过目不忘的姿容，亦不可能像那些妩媚妖艳的女子一样把你迷在身边，我觉得那是刺激，而不是幸福。

每次你离开我之后，我都一个人静静地等你回来，等你厌倦了别人再重新回到我身边。这些我不想怪你，不想与你争吵，即使委曲求全，我也只想跟你在一起。

3

许暮年，你还记得吗，我们刚刚交往的时候，看我的时候你都会脸红，每次课间你都要固执地穿过三个教学楼，为的只是看我一眼。想我时你会发长长的短信，当别人开我一句玩笑时你会顶别人十句。那时的你疼我爱我，在我难过时你会爱抚地摸着我的头发说，小傻瓜，别不开心，还有我在。

那个时候，我骄傲地对朋友说，你这样的男朋友，得之我幸。

你说，小颜，为我把你的短发留长好不好。

我微笑看着你，拼命点头。

我们每天都要传很多很多的纸条，如果一直保存下来，一定可以装满好几个盒子，可是那时候我真的太没心，看过之后总是不知道就丢在了哪里。或许真是为了有那么一天，让我可以省去丢掉它们的时间。

你说，你相信爱，相信宿命。你说，上帝安排你在十五岁的时候牵起我的手，以后便是一生。你说我是美好的。你说拥有我你便是富有的人。你说我们要拜天地。你说你要带我去旅行，长大了带我去看普罗旺斯的花海。你说我们一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学，大一的时候就告诉你父亲我们的事。你说的好多我都记得，它们填满了我整个心房。

许暮年，你是个那么聪明的人，可以做到过目不忘，唐诗宋词往往读上一两遍就能背下来，可以随时背出朋友的电话号码，可你却忘了对我说过的话。我记性不好，背不下一个手机号，却将你说的每句话都刻在了心里。

 

4

你常常对我说起你的初恋，那美好的，纯真的初恋，每次我都很气，问你是不是还在想她。其实我是那么的羡慕她，她可以在你心里停留那么多年，而当你离开我之后，我会不会像是从没来过一样。

高二的时候你去了别的城市上学，于是我们分离两地。我开始无缘无故地发脾气，然后在电话里和你争吵。你总说我莫名其妙，然后十分生气地挂掉电话。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过分，也许是因为远距离让我没有安全感，我怕你会忘了我。这样的道理别人能懂，或许你不懂。我说，也许我的脾气你会受不了，你说不会的，我爱你。于是我相信了，而且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了，深信不疑的结果是，我蹲下来抱着自己没出息的哭了。

你离开了我39天，而我也失眠了39天，以往每天晚上十点四十的时候你都会打电话跟我说晚安。以至于每天在那个时候听到你的声音成为了习惯，可是现在，你给我的安稳，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去了你的微博，我说，我害怕黑夜，听不到你的声音，我无法入睡。

你回复，只要你想睡就可以睡着。

我呆呆地看着你的回复，看着看着便挨到了凌晨。也许我是该怪你那么狠心的，可是我怎么都怪不起来，我自言自语，许暮年，你说的对，是我不想睡而已，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记得我曾问过你，如果我在电话里十秒钟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你说你不知道。是的，你一定不会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答案是，我在哭。可是，我只想让你听到我笑的声音。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脆弱，于是我屏住呼吸，虽然脸上流着泪，而你听到的，却总是我的笑声。

每天深夜我都会到冰箱里拿大杯的冰水喝，然后默默地蜷缩在角落里，冰凉的墙壁让我有一种决裂的勇敢。我看着深夜里寂静荒芜的天空，眼泪一滴一滴流逝干净。最后微笑着对自己说晚安。

5

这段时间，我开始做各种各样的噩梦，从一百多层的高楼上坠落，或者被巨蟒缠身。每次惊醒，我都在默念你的名字。

暮年，暮年。

我多么希望，我们之间真的是一场噩梦，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仍在身边，一切都没有变，我仍然可以听到你叫我宝贝，我们依然在一起。

学校开运动会，我报了三千米。当你听说之后，给我发来了信息，你在短信里说，季小颜，你逞什么能，我还不了解你么，短短八百米你都会很困难，我刚在喝饮料，差点没喷出来呢。

是啊，亲爱的许暮年，你那么那么的了解我，可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一次次地离开我，然后回来的时候对我说一些好话，明明很让人伤心的事情，可是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软下心来，很快原谅你的背叛。朋友说我好傻，他们说为了这种男生真不值得。

可是，许暮年，我宁愿一直傻下去，为了你，我宁愿背弃全世界。可是，你到底爱不爱我，爱不爱我？

学校广播站里的女生声音很甜。将近黄昏的时候，她在广播里说，请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到相应比赛场地。许暮年，也许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依然可以坚强。我无法想象自己是以怎样的力气支撑下来的，当别人喝水的时候我在跑着。当别人累得停下来时我在跑着。当别人跌跌撞撞要跌倒时我仍在跑着。

好友染染一直默默地看着我，随着我起伏的脚步。她跑过来给我水喝，我努力笑着说不用。于是她陪着我一起跑，在终点的时候，我终于像一朵被吸干水分的花朵，凋零下去。

染染扶住我的时候，我突然就哭了，她紧紧地抱着我。她说，小颜，以后不要再傻了，忘记他吧，许暮年他不在乎你，一点都不。

是吗，是吗？亲爱的许暮年，你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么。

6

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去散步，走到很远的地方，有长长的铁轨，空旷的田野。我坐在河边的碎石子上，看洁白的云朵。有时在茂盛的草丛里走来走去，顺手摘下一朵紫色的野菊，戴在发间。亲爱的许暮年，我已经留了你喜欢的长发，可你却要离开我了。

妈妈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我也是。我从没有像这样为一个人改变过什么，而你不同，你是我一直深爱的人，是我的血液，我的骨髓，甚至是我的命。

许暮年，许暮年，我爱了那么久的男生，那天我卑微地对你说出了求字。我说，我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求求你。

这个从未在我字典里出现过的字，却在某天对我爱的男生说出了口。可这一切换来的答案却是，你不要缠着我了，我不爱你了。

你说，你现在的女朋友是陆晨曦，说这话的时候，我甚至能想象到你当时得意的表情。我当然知道她，她爱穿干净的白衬衣，百褶裙，有明亮的眼睛，和我现在一样的长发，她有我没有的姿容，而且她十四岁就过了钢琴五级，会跳美丽的孔雀舞，写一手好字，她有一个贤惠漂亮的妈妈，还有个有权有势的爸爸。

可是，许暮年，你知道么？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走路，一起玩捉迷藏，一起在小区旁边的花园里荡秋千，结伴一起去幼稚园里读书识字。呵呵，陆晨曦，我年少时的玩伴，我曾经最要好的朋友。而现在，她是你的女朋友，是你引以为傲的女朋友。

7

许暮年，也许我一直都只是你消磨时光的工具，只是让你每时每刻都不曾孤单的理由。你并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你自己。

相比于从前，这次分离是最长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所以我要开始学着忘记了，忘记你白皙修长的手指，忘记你的气息，你的拥抱，还有有关于你的所有记忆。

我去步行街最有名的发廊里，剪回了自己喜爱的短发，我为你改变得太多，而从此，我又可以一点一滴做回自己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丝亳没有约束。

我想起梁咏琪的那首老歌，她坚强地唱，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牵挂，剪一地不被爱的分岔，长长短短短短长长一寸一寸在挣扎。我已剪断我的发，剪断了惩罚，剪一地伤透我的尴尬，反反复复清清楚楚一刀两断你的情话，你的谎话。

有些爱情是昙花，虽然娇艳，却只会盛开一次，而且随时都会凋谢枯萎，这样的爱情，不管你怎样努力都是徒劳。

亲爱的许暮年，我终于决定离开你了，不留任何痕迹。只是，怕只怕以后再也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

感谢你，让我在青春的大好时光里遇到你，然后把所有的阳光灿烂都给你。

再见了，曾是我的全部的，我爱过的少年。

选自公众号【説好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