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还在卖面包,叫草原面包店,在苏州小有名气。我觉得草原是个好名字,我一九九九年出生,十八岁,按照中国人虚一岁的传统,我会说自己十九岁。虚岁十九。属兔。兔是食草动物,草原是福地,有吃的。毛是自带的。可谓衣食无忧。 我在草原卖面包的时候,大叔来搭讪。但凡一个薄有姿色的姑娘一生中总有几次被搭讪的经验。也可能是我搭讪他,我忘了。收银员和买面包的客人有一出没一出的聊天,转头就忘了,时间久了就是熟客,店里见到寒暄几句。也可能就此别过。 大叔说他那时候就记住了我的名字,名字写在工牌上,工牌别在挂脖的绿围裙的左胸。大叔叫祝冬铭,1981年生,属鸡。我小名柳三三,大名柳絮。我生于农历三月三十三,其时柳絮翻飞。略读过几本书的父亲因世说新语为我取名柳絮。未若柳絮因风起,吟的不是柳,是雪。遇热即化的东西。
我从华北平原到苏州谋生活,听不懂苏州话,听得出苏州腔。吃得惯偏甜的苏州菜,看得惯风土人情。能吃就能适应,就能在苏州扎的下。 草原面包店最出名的是奶酪包,但是那天大叔不是来买奶酪包的,事实上我在草原工作期间他从未买过奶酪包。他买了什么,我也没在意。大叔高高瘦瘦,戴近视眼镜,眼神快捷有神,理个圆寸,会聊天。会聊天也就是会说话,会说话就是会揣摩人心思,听其音,观其形,一个表情就知道对方的心理活动。精明。我乐意和聪明人做朋友。临近年关,只有他一个客人,我们交谈了半天。按照爱情小说的套路,我该这样写。如下:面包店里也兼卖饮品,咖啡,奶茶,牛奶。冬天的早上,太阳暖融融的,新出炉的面包从厨房端到橱窗里,一路散发面粉黄油沙拉的香甜气。闻一口,甜味从鼻子灌入胃里,又从木托盘发散到空气里,我来回走动着,整个人都甜滋滋的。这时候他来了,我像是刚从油炸炉里捞出的甜甜圈,外皮酥脆,内里柔软,轻轻唱着歌,打个滚掉进幼砂糖里。那一刻,我想他多停留一分钟,他停下和我说话,零零碎碎买了些东西。他腼腆的样子让我发现,他可能没那么饿,只是想和我说说话。 现实当然不是小说 ,我们聊了半小时,他走了,和气的客人经常看到,和收银员聊半个小时的并不多。 那天是24号,第二天我去木渎爬灵白线,站在山上的时候忽然想到如果他也来一起爬山该多好啊。26号小年夜,放假,27号过年。 以上这些一句话就能说完了,我是卖面包的,他是买面包的,认识了,我记住了。不用一句话说完是因为一句话太无趣了,就像高尔基还是谁说的,人从出生开始就在接近死亡,既然早晚都是死,也没见谁生下来就抹脖子上吊。 活着的人都是伟大的,为生存拼的头破血流的时候还要说上一句这红真正,像番茄酱,鬼片是不是就用番茄酱?鬼片现在已经用枸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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