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总会想到故人和故乡吧。
前几日身体不适，恰需来郑办事。转去浙江见老友吧，念着她的身体，侥幸想着以后我怀孕了，想去看她更难。临走之前，突然改了主意，想回家瞧瞧，一来瞧病，二来给父亲换洗下换季衣物，再去看看爷爷。
记不清，这是长期离家的第几个年头。总之，很久没有在麦子快要熟了的季节回到故乡。
我的故乡有两个村庄，一个是出生和上学的地方——我家，一个是寒暑假必定从放假开始住到开学的地方——爷爷家（独特的称呼，也就是舅舅家）。
01刚强父亲的温柔一面
早上7点，刚迷开眼，舅舅打电话问起床没，说等下来接我。
这么早！是不是担心等下太阳毒起来？舅舅把摩托停在一早餐馆前。“你爹怕你不吃饭，让你妗母多做一碗。你妗母说好不容易回来歇歇，谁起那么早。”一下子被暖到了，为妗母的理解，为父亲这一突然的温柔。
忽想起昨日和婶儿聊天时说起爹中午不在家，我自己做饭的尴尬。哎，这么大的人，连饭都不会做！父亲在一旁听了，记心里了。因为今儿要起早外出做工，不在家吃饭，所以早上起来就打电话给舅舅。
前天，因我坐了半天的车，又说晚上要写东西，就别做我早饭了。父亲啥也没说，只是推迟早饭时间，做好后照旧喊我吃饭。乖乖起了床，为这一“特别的早饭”。
往日，父亲必定说“明儿不吃，以后都别吃了。”要不就是向妗母、小姨抱怨“这么大的孩子不懂事儿，回来还让我伺候。”
02树荫下的纳凉消遣
下午三点左右，午睡的人们陆续走出家门，寻一个凉快地方。爷爷家在村子前面，开阔有风，又有两棵大树，自然成了纳凉聚集的首选。喜好打牌的男男女女到了，“来，凑一桌！”一桌牌就凑起来了。
往往是十人左右，四人打牌，其他各守一个观战，余下两三老人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话着，偶尔看个热闹“你出那个就好了……这轮要输了……”。
打牌的人同样是图个消遣，不打麻将，不赌钱，只打两副纸牌的升级，在得分跑分中时光愉快流逝。
“该去接孩子了……”牌场散，接娃的接娃，做饭的做饭。
“来，凑一桌”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儿时。多么熟悉的记忆呀。那时光隧道里，是日渐衰老的容颜、颤颤抖抖的身影，是儿大了，娘老了。爷爷说话越来越少，和他说话的声音需要越来越大。
还记得，爷爷家以前还是砖瓦房，没有院墙，门前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树有多粗，忘了。晚间，一老家儿的人拿着自家凉席，并排铺地上，并排躺下，透着那婆娑的梧桐叶看月亮看星星，说着说着睡着了。回想那场面，真真一个壮观呀。
03她们还能喊出我的名字
庄稼活越来越机械化，村里人越来越清闲。爷爷村的地本就少，现在村里人自娱自乐的时间更多了。
七点不到就吃过晚饭，太阳下去，天还亮着。爷爷带着表弟表妹，我跟着舅舅妗母开始我的环村之旅，他们的健身散步。
记忆深处的故乡，你还好吗？
“我当这是谁哩，是文文呀！”
“文文啥时候来的？”
路上遇见的人，多半能叫出我的名字。她们看着我从小不点儿长成与母亲齐眉的大女孩，看着我每年寒暑假和她们的孩子玩耍写作业。
摸黑儿，跟着她们来到村前大路一家小型木材加工厂前，广场舞走起。奶奶们领着孙子孙女们也出来了。大人们扭起来，娃娃们看起来，有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排排队站在大人后面，跟着音乐比划，可爱极了。
村里人过上了城市里的生活，依然饱有村里人的热情质朴。在哪个地方，大多数人都能喊出你的小名呢？在哪个地方，你家的亲戚他们都叫的出名字或称呼呢？
04那些变了的，和不变的
爷爷村子起新房还在原来的位置，我们村子的新房都沿着公路起，原本的村庄长满野草。
沿路的房子多是白墙绿门，哪一间才是儿时常去的伯娘家呢？常年在外，想半天，才知道喊新邻居哥还是伯。外村的人也来住了，姓什名谁，更别提了。
家家关起街门，鲜有走动，除了村里的红白喜事。我常想，街门关住了心门，人情淡漠。再不是儿时我们端着碗在村头蹲着吃饭了，再不是不喊门就往人家屋里钻了，再不是饭点儿扯嗓子喊你回家吃饭了。
下午五点，来村卫生所输液。王大夫做农活去了，让我等会儿。
从前，这个大夫家还在公路那边的村子。有一次我发高烧，父亲骑自行车带我去他家看病。后座上我拉着父亲的衣服，雨后被晒干的土路褶子，昏沉的身体快要被颠散的样子。
需要输液！什么，要扎针？！不！不！不！我从没有在手上扎过针，生病也只是吃药，还偷偷丢掉苦涩的药丸。
原本无力的身体，被极度的恐惧击中，忽然充满力量，被按在床上，乱踢乱拧。三四个大人，按着我的四肢和头，我还试图用辱骂吓退大夫。一阵痛后，我老老实实睡了，烧退了。
下一次生病，我嚷着让爹带我去王大夫家输液。“你忘了上次你骂人家了？”我讪讪笑了。
王大夫回来了，未经我的提醒，他已记不起我是谁家孩子。也从没有责怪，更没有提起我当年骂他，他还医好我之事。
我还是怕打针，只是不闹，悄悄把头扭向另一边。
这是我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梦里回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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