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灭亡

无声灭亡

农村整改，要求把门口的树砍掉。就这样没了我的老榆树。

老家常年不住人，院子无人照料，长满一米多的杂草。冬天杂草落了叶，留下光秃秃的草杆子，参差交错，一片荒凉。老榆树长在门口，夏天枝叶繁茂，树荫庇护整个院子。也有好多年没看到过它夏天的模样，过年回家时它一片叶子也剩不下。满树细密的枝桠清晰可见，若无其事地伸向天空。一年又一年，春秋流转，冬夏轮回，没人理它，它也无恙。

我还以为它会一直那样站在门口，谁知它的死亡跟它的生存一样，悄无声息。因为太安静，我从未十分关注它，也从未计算过它的年岁，不知道它是何年何月开始长在家门口的，只记得它是和一株栀子花一起被种下的。关于它，没有太多记忆。

只记得栀子花那几年长得极好。夏天开花时，一院清香。满枝的花朵几乎要压断花枝，不得不拿筐子采一些下来，好减轻花枝的压力。那个时候家里的猫和狗都还在，猫狗打架，猫就蹿到花枝上去，猫吃得胖，还压断了几根枝桠，好在栀子花粗壮，并未受到影响。栀子花冬天不落叶，下雪的时候叶子上容易积雪，雪多了就又容易压断花枝。每年一下雪，我们就为栀子花担心，夜里起来冒着严寒也要去替它抖一抖积雪。

有一年，猫生病没了。我能感觉到狗的难过。我们从邻居家又抱来一只小猫，小猫一见到狗就张牙舞爪，如临大敌，狗轻描淡写地看了它一眼就转身走了。小猫养不熟，没过多久就还给邻居了。

后来狗也老了，不好好吃饭。它总是蜷缩在窝里，静静地不出来。找了村里的兽医，他问狗养了几年，我说九年。他说太老了，已经太老了，能活着么久还算不错的。我一下子惊住了。原来已经过完了九年，长相随的狗子竟转眼间大限将至。时间怎么这么残忍。

狗消沉了很久，后来又渐渐地恢复了精神，也能吃下饭，只是总喜欢出门。拦住它，他就停下来，蹲坐在你脚边，过一会儿又站起来往外走，再拦住它，它就又依偎在你脚边。有时候它会如愿以偿出了门，傍晚又慢慢溜达回来。终于有一天，它出去再也没回来。邻居说那段时间偷狗的人多，谁知道呢。也有老人说，狗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就会回到出生的地方。它出生在一个邻居家，我们去他家周围找了，没找到。

狗没了以后，栀子花似乎也过了盛极的年岁，开始衰亡。最初是生虫子，父亲想了好些法子才渐渐缓和一些。谁知那年冬天，天气极冷，有一天夜里悄悄下起大雪，积雪压断了一个粗壮的枝子。第二年夏天，栀子花又开始生虫，一天比一天憔悴，渐渐枯萎。

老榆树是坚守到最后的。我从前认为它们四个是好朋友，现在也还是这样认为。眼看着它们那样热闹团圆，最终却一个一个无声无息地离去了。

这世界一点也不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