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过完腊月二十四就开始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这段煎熬的日子一直要持续到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我们早早起床,跟家人一起,打扫卫生,帮忙收拾整理东西,即使以前不干家务的小孩子都加入了除夕的队伍,脸上全是笑容。屋顶的炊烟,忙碌的人群,嬉戏的孩童,构成了一副和谐的春节美景图。
到了下午三四点,除夕的年味逐渐浓烈起来,贴春联,烧年夜饭,仿佛一年的忙碌就为了这一天。饭菜上桌后,先要听父亲讲几句总结的话语,然后全家人举杯,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丰收年。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除夕破例,我们喝老家特有的糯米酒,那味道,只要轻酌一小口,瞬间挑拨起你所有的味蕾,从舌尖糯到舌根,回味无穷。
吃完年夜饭便是试新衣了,这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再穷的人家也要给孩子们置办一套新衣服,鞋子基本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制,合脚透气。看春晚可是重头戏,谁家有电视机,那一定围满了人,大部分人都不是为了看春晚,吃吃瓜子,聊聊天,有个过年的热闹气氛最重要。除夕的那晚家家都要守岁,小孩子困得不行也硬熬着,最后都是被大人们骗去睡觉的。
大年初一,完全是被过年的爆竹声声所吵醒、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急急忙忙就往屋外奔。村落里喜气洋洋,外面很冷,内心却热火朝天,枯树叶随风起舞,脚踩结冰的路面,“咔嚓”作声。我们的第一站便是村里的祠堂,每家每户都要去祠堂里放鞭炮,祭祖迎新。祭祖的规矩很多,小孩子不能嬉闹,跟着大队伍叩拜先祖,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家人平安。熬过了繁琐的步骤,最开心的事情终于到了,那就是发糖果,村里每年都会准备一堆好吃的糖果,发给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和小孩,寓意添丁兴旺和新年尝甜头,那个年代缺衣少食,糖果简直是奢望,也只有这份糖是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礼物。
上午给村里的长辈拜完年,下午便是我们的自由时光,小时候的我们最喜欢搜集各种“宝贝”,精美的糖果纸、好看的香烟盒,未点燃带引信的小鞭炮,这些都是我们的礼物,可以与小伙伴们交换。男孩子还是喜欢鞭炮,调皮的我们研究出几十种玩法,最常见的就是炸冰,找个结冰的池塘,在冰上钻个小孔,把鞭炮插进去,点燃引线就跑,旁边总能围着一圈小朋友,半眯着眼睛捂着耳朵,等待着那“嘭”的一声,所有的小眼睛都齐刷刷的盯着那个小孔,看冰面的裂纹“开出”绚烂的花;最好玩的要算炸瓶盖了,找个结实的铁瓶盖,扣在炮竹上,露出引线,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瓶盖腾空而起,像个窜天猴,载着我们的欢乐飞上屋顶,飞上树枝,飞向更高的天空。
忽然,砖墙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啼哭声,大年初一,怎么回事?好奇心驱使我赶过去看个明白。
原来是我的跟屁虫秀儿妹妹。秀儿与我特别投缘玩得很好,只比我小两岁,经常把家里好吃的偷偷拿给我,这下可急坏我了。
“大年初一,谁欺负你了?”
秀儿一看见我,立马止住哭声,难为情地扑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苹果一般的腮帮子上还残留着来不及擦去的泪痕。
“快说快说,我帮你,……”
架不住我翻来覆去的盘问,秀儿扭扭捏捏道出了原委:
刚刚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进嘴里,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一不小心就囫囵吞下了肚,还来不及好好尝味道,一下子就没了。这颗糖真是来之不易,是她上海打工的小叔带给她的新年礼物,奖励她乖巧懂事、嘴巴甜甜,今天妈妈只允许她吃一颗呢。想像啊,那美妙的滋味,在口腔里来回翻滚,洁白无瑕的奶油蕴含无穷无尽的甜甜蜜蜜,飘飘欲仙,这味儿实在难得。一不小心说没就没,秀儿想着想着就懊悔不已,如果不是那声叫喊,慢悠悠地将糖果塞入嘴里该多好啊!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看着秀儿那张尴尬的小脸,实在是忍不住大笑起来。多大点事,至于吗?秀儿鼓起了腮帮,瞪着大眼生气的看着我,我摸摸她的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花生糖,大大方方塞到她手里。
秀儿起先还假装推辞,看仔细后眼睛都发亮了,转而破涕为笑:
“我最喜欢的花生糖,还是你对我好,以后有好吃的我也留给你”。
其实我心里也是隐隐作痛,这可是自己的最爱,嘎嘣脆的花生糖又甜又香,含在嘴里有嚼劲,花生拌着糖块,塞在牙缝的碎屑,都能久久回味…赶紧打住不多想,要不都流哈喇子了。我使劲咽口水,还装作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样子。
“走走走,我们放炮竹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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