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坡

作者: 漆园森森 | 来源:发表于2018-10-24 23:37 被阅读15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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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的一个午后。

    小庄拎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油漆小桶,带着爷爷的大草帽,飞也似的朝北河边跑去。他一只手按在头顶,生怕风顶飞了帽子。

    他的脚步擦过路面的草叶,草叶晃动,险些将坐在上面小七掀翻在地。“哎呦。”小七挥动着翅膀稳住身形,扭头去看那个风风火火的冒失鬼。小七认出了小庄的身影,嘴里嚷嚷着:“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从树杈上掉下来爱哭鼻子的小男孩。我倒要看看他又要做什么。”于是扇动翅膀便跟了上去。

    男孩一直在跑,气喘喘嘘嘘的,被甩在后面的小七老远就能听到。

    此刻太阳在头顶蒸腾着,几只燕子在玉米田的上空飞来飞去。这些黑白相间的身影可是吓坏了小七,急忙躲去进了玉米的叶片之间,拐弯抹角的朝前飞去。

    “这些总是闲不下来的飞禽,才不会管我身上有几颗星,不注意就得被衔去填肚子。”小七一边在玉米叶下穿行,一边自言自语。

    等他钻出了玉米田,顺着田头蔓延上去的土坡,来到坡顶,却见到灰兔正坐在那儿迎着河面上吹来的风,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小七没有去立刻和它打招呼,而是在这高耸的土坡上俯视着正冲下河提的男孩。小七看着小庄进了一块红薯地,长长的红薯秧让他走起路来磕磕绊绊。好不容易出了红薯地,却还得举着手里的油漆小桶穿过一小片顶着绿色小脑袋的芝麻地。然后消失在了河堤下面。

    小七没有再去追男孩,转过身子去看灰兔。灰兔此刻十分滑稽,两只耳朵里插满了茅咕咕草,皱着眉头紧闭双眼,似乎有什么烦心事正在深深的折磨着它。

    “你是嫌自己的耳朵不够长吗,还塞满这东西。”小七问灰兔。

    灰兔睁开了双眼,立刻又自顾自的碎碎念起来。

    “嗨!跟你说话呢,别不理我啊。”小七这下提高了音量。灰兔终于鼓足勇气从耳朵里拔出茅草,然后扯过身边不知何时躺着的一根长颈黄蒿,对着四面的草丛扫了过去。

    “这些可恶的蝈蝈,蟋蟀,知了,就不能让我有半刻的安宁。”

    “我当什么麻烦事,你这是在自寻烦恼。”小七说话间,时刻注意着空中飞来飞去觅食的燕子。

    “你一只七星瓢虫懂什么?它们叽叽喳喳的就像是和尚念经。”

    “叽叽喳喳是和尚念经?”小七疑问着,落在了一棵狗尾草的叶子上,狗尾草在风里摇晃着,小七很享受这种秋千般感觉。

    “虫鸣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你为什么就不能爱上它们呢。我就觉得很好听。”小知道。

    “我的父母就是喜欢虫鸣,入了迷,才一大意落入了猎狗的嘴里。你现在让我爱上它?”灰兔似乎生气了。

    “嗨,还真是让人头疼的缘由。”小七索性不去管灰兔,转脸又看向男孩走下河提的方向。

    “快看,他又上来了。”小七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了,在抹眼泪吗,发生了什么?”

    灰兔也被吸引了注意力,扭头看过去认出了男孩:“是小庄。”于是小七和灰兔一起冲下了土坡,来到那条被玉米叶夹裹着的路面上。期间灰兔还被野枸杞的枝条绊了一下,连翻了两个跟头。

    小庄低着圆圆的脑袋,沮丧的迎面走来。油漆小桶和草帽都被它拎在了手里。那原本盛满清水的小水桶,此刻已空空如也。

    “哎!你怎么了?”灰兔站在路中间挡住了小庄的去路。

    小庄的双眼因刚刚流过眼泪,此刻还朦朦胧胧。于是抬起抓着草帽的手腕揉了揉眼睛,看清了说话的是一只长耳灰兔。或许是小伊觉得一只野兔子解决不了自己内心的忧伤,只好绕过对方继续朝前走去。

    灰兔不死心,从后面追了上来。一直站在灰兔耳朵尖上的小七,这时又飞了起来,赶在小庄前面扇动着翅膀。

    “你的小桶里装的什么,怎么空了?”灰兔一边蹦跶着,一边将脑袋伸进桶里看了看。

    “它死了。”小庄说着又去抹眼泪。

    “谁死了?”小七几乎快碰到了小庄的鼻梁上。

    “一条金鱼,我刚放暑假的时候在壕沟里抓的。他被折吉咬伤了,下午就死了。”

    “你不会是把它养在这个让人打喷嚏的油漆桶里吧。”灰兔闻着小桶里散发出的刺鼻的气味,皱着眉头问道。

    “谁说的,这只临时用一下,它平时都是生活在墙角的水缸里,一天到晚游得可欢了。”小庄说话时看到一只小白羊从玉米间的羊肠小道中跑了出来,后面透过玉米杆还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哭鼻子,于是转身顺着灰兔滚下来的草坡,来到了坡顶。

    这里有让人凉爽的风,一朵硕大的挂着白边的灰云遮住了太阳。也许是不想面对河流让自己想起心爱的金鱼,小庄选择面对着村庄坐了下来。这时,大片的玉米摇晃着刚刚冒出不久的花絮,让眼前如同有了浪花一般。无数只小燕子划着美妙的曲线在上面来来回回,让世界一片生机盎然。眼前的景象让小庄的眼泪止住了,他木铮铮注视着田野。

    “你快看呢,有什么是眼前的风景不能治愈的呢?”瓢虫小七说道。

    “可惜虫鸣太吵。”灰兔附和。

    小庄侧目看了一眼灰兔,似乎这句不经意的话给他带来了些许意外。

    灰兔注意到了男孩的眼神,嘴角上扬斜了斜明亮的眼睛。

    “他们有的时候很吵,大部分时间还是挺让人着迷的。除了知了。”小庄道。

    “嗨,我就说嘛。”灰兔耳朵一甩应了一声。

    “我还是想我的金鱼,折吉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小庄狠狠的说。

    “除了老鼠,猫最喜欢的就是鱼了。”小七似乎想宽慰一下小庄。

    “别提了,它从来不捉老鼠,而且还和它们打成一片。它盯着房梁看老鼠打架的时候,就像看马戏表演。月圆的时候更奇怪,我怀疑他是个妖怪。”小庄说。

    小七和灰兔面面相嘘。

    小庄最终在这两位动物朋友的帮助下,不再那么忧伤了。直到天近黄昏才走回家去。而小七和灰兔却并没有马上散去,它们在等夜晚的来临,那轮圆月的升起。

    首先出现在天空之中的是闪闪发亮的星星。它们由少而多,渐渐的布满了整个天空,看上去美不胜收。不知不觉圆圆的月亮也就跟着爬了上来,皎洁的光辉随之笼罩在四野,照的万亩青禾也跟着闪闪发亮。就在这如丝的月光中,玉米的花絮顶端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迈着八字步款款走来。

    小七和灰兔早已等的不耐了,看到折吉这副骄傲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两伙伴假装欣赏繁星不去理它。

    折吉跳下玉米叶,踩在土坡的草丛中,扰的四周的虫鸣戛然而止。一瞬间没了这些烦人的东西,灰兔觉得星空更美了,舒了一口长气,指着银河旁的那颗最亮的星星对小七说:“你能想象织女的真容该有多美。”

    “哈——。”折吉拍着自己的白鼻头打着哈哈。想要证明自己已经来到了跟前。

    “牛郎好可怜。”小七回应灰兔,对折吉仍旧熟视无睹。

    折吉顺着两位好友的视线望去,瞅了瞅,伸手打了个响指,周围的虫鸣瞬间大作,几乎吓了灰兔一跳。

    “你疯了吗?”灰兔喊道。

    “故意想气我?”折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现在真是大变样了。”小七也白了这只花猫一眼。

    “净胡说,我还是一副好心肠。”折吉往前迈了一步,并排和灰兔坐在了一起。眼前是星空和星空下闪闪流动的河流。耳边是虫鸣和风吹庄稼的声音,一切都让折吉十分享受。“哎呀,像度假一样呀。”

    “你这个杀鱼的凶手,还敢说自己是好心肠。”小七凶了起来。

    “杀鱼?嗷~。”折吉恍然大悟,但是并没有十分在意,反而往后一仰,更加逍遥起来。

    “你...你知道那孩子有多难过吗?”灰兔扭过头俯视着花猫折吉。

    突然间如此近距离的被凝视,折吉很不习惯,把脸一扭,说道:“你们不叫我,我今天也要来这河边。”

    说完用前爪推开灰兔,一下子跃起来直挺挺的站在草坡上,眼睛盯着圆圆的月亮,伸出的毛茸茸的爪子,似乎在测量着月光斜下来的角度。然后一片悦耳的虫鸣声中,折吉似乎抓住了银丝般洒遍田野的月光,顺着光线它身体滑向了波光粼粼的河面。小七和灰兔在草坡上看着它,见它姿态洒脱像个腾云驾雾的地仙,一会儿便站在了河水中央。折吉着实还像个童心未泯的孩子,只见它攥紧了拳头,摇晃着小小的身子,蹲下又起来,蹲下又起来。似乎有一个偌大的皮球在肩膀上压着,非得涨的面红耳赤才能将其顶起来。就在这只花猫一下下的蹲起之间,河面上粼粼的光斑都像长了腿一样聚集到了它的周围。形成一道道圆弧,把折吉照耀的身材高大起来。也就这些光亮之中,远处的小七和灰兔看到一只锦鲤闪着七色光从河水中游走上来。月光的皎洁中,锦鲤和折吉面对面像一对久未蒙面的故人不知在寒暄些什么。这时,只见一鱼一猫相互点了点头,便各自回身走开了。折吉踩着如丝的月光朝草坡而来,锦鲤则尾巴一甩,跃入了水中。

    “是小庄的那条鱼吗?”灰兔蹦了两下迎上去问折吉,小七停在它的耳朵尖上神情中同样满是疑问。

    “一点没错,它又活了。”折吉得意的说道。

    “事情似乎没我们想象的这么简单。”小七对灰兔说。

    这三位好友此刻又坐在了草坡上,看着月光中已恢复如常的河水。

    “你还打算接着卖关子吗?”小七看着花猫折吉说道。

    折吉嘘了一口气,把手枕在了耳朵下,往后一仰,说道:“没意思,你们俩听好了,我可不是凶手。是我可怜这只小家伙,不忍心见它每天夜里对着夜空哭泣,才答应和它演了这场小把戏。不止你们俩,估计回去还得受小主人的埋怨呢,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是说这是一场假死的游戏。”灰兔狐疑道。

    “可不是吗。”折吉接着说:“你看它的颜色也知道,它可不普通,是溯源回来找自己孩子的鱼娘。一月前的梅雨让它误入了小池塘,才落到了那个捣蛋鬼的手里。还好小庄的心肠不坏,换做别的孩子早交给大人做成一盘菜了。”

    “所以你就仗义相助,让它回到了河流里。”小七急忙接茬说道。

    “仗义有为不敢说,至少成人之美不假,嘿嘿。”折吉很享受自己的智慧成果。

    灰兔这时又好奇了:“怎么能假死,小庄可是个机灵的孩子。”

    “我是谁你忘了,有的是办法。”折吉看了一眼月亮,似乎不想说明自己的身份。灰兔又问:“到底是什么能让鱼假死?快说。”

    “哼哼。”折吉开口道:“三叶草的叶心之泪,在黎明前采集好,拌上香椿叶烧成的草木灰,吃到肚子里就能这个效果。”

    “真是一只奇怪的猫。”小七这时遥望满天的繁星,不禁感叹道。折吉这时一下子兴奋了,在草坡上连翻两个跟头。伸着懒腰说道:“真希望月亮永远不会落下,圆圆的照的我浑身舒坦呢。”

    “你这么厉害,能不能帮我治疗一下耳朵,它讨厌虫鸣。”灰兔跳过来对花猫说道。

    “你的病不在耳朵上,在心里,心病还需心药医呀,看你自己的了。”折吉说着又踩上了如丝的月光,朝村庄走去。

    小七在灰兔背后打着哈欠,灰兔转过身来看着他,脑子里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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