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云:“齐人或谗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为兰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废,因家兰陵。”司马迁接着又说:“荀卿嫉浊世之政,亡国乱君相属,不遂大道而营於巫祝,信禨祥,鄙儒小拘,如庄周等又猾稽乱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兴坏,序列著数万言而卒。”
荀子和春申君同卒于公元前238年,但不知具体月份。春申君在公元前241年因合纵攻秦大败而被楚王疏远,遂前往自己的封国吴地居住,仍行相事,但以远离权力中心。
又据《康熙字典》:“荀卿以避谗入楚,春申君以爲兰陵令,春申君谢荀卿,荀卿去之赵。春申君又使人请卿,卿不还,遗春申君佹诗。【注】佹詩,佹异激切之辞,详言天下不治之意。
荀子是在春申君去世后被免职,还是公元前241年被罢官,似乎难以确定。荀子是在闲居兰陵以后才开始著述,或者在兰陵令任上就已经动笔,似乎没有确证。无论如何,《佹詩》更像是荀子离开兰陵令任上以后写给春申君的,诗中多有不平激愤之词。
天下不治,請陳佹詩:
天地易位,四時易鄉。列星殞墜,旦暮晦盲。幽闇登昭,日月下藏。公正無私,見謂從橫。志愛公利,重樓疏堂。無私罪人,憼革貳兵。道德純備,讒口將將。
仁人絀約,敖暴擅彊。天下幽險,恐失世英。螭龍為蝘蜓,鴟梟為鳳凰。比幹見刳,孔子拘匡。昭昭乎其知之明也,鬱鬱乎其遇時之不祥也,拂乎其欲禮義之大行也,闇乎天下之晦盲也,皓天不復,憂無疆也。
千歲必反,古之常也。弟子勉學,天不忘也。聖人共手,時幾將矣。
與愚以疑,願聞反辭。
如今天下混乱失序,我冒昧地用一首佹詩说一说:
天地上下颠倒,四季交替混乱;本该定时出现的星宿却坠落了,早晚昏暗不明。阴暗小人上位显赫,光明君子退位隐居;公正无私的行为被说成合纵连横的权诈之谋,一心爱护国家利益却被误解为看重高楼大房,处罚罪人从不曾出于私心却被指责私蓄武装以作戒备。道德纯洁又完备,却遭众声毁谤。
仁人被罢黜,被束之高阁,傲慢强暴之徒横行霸道;天下如此黑暗凶险,恐怕朝廷会失去时代的精英。祥龙被当作壁虎,鸱枭被看成凤凰。王子比干被剖腹,孔子被困陈匡。他们的智慧是这样光明耀眼,但生逢不详之世,他们是这样的郁郁不得志,他们一心大力推广礼义却不被诸侯所接受,天下如此昏暗不明,没有比这更黑暗的了!光明不复返,让人忧思无限。
但是即使时间再长,久乱必治,这是古来永恒的真理。只要子弟们勉力学习礼义,上天是不会忘记的。圣人拱手以待,那光明的时刻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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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小歌曰:念彼遠方,何其塞矣,仁人絀約,暴人衍矣。忠臣危殆,讒人服矣。
琁、玉、瑤、珠,不知佩也,雜布與帛,不知異也。閭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力父,是之喜也。以盲為明,以聾為聰,以危為安,以吉為凶。嗚呼!上天!曷維其同!
民间有歌谣唱道:想那遥远的楚国,何其闭目塞听。仁人遭废黜约束,暴虐之徒却越来越多。忠义之臣处境危险,搬弄是非之辈却被任用。
琼瑶美玉与珍珠,竟然不知拿来佩带,也分不清丝帛和粗布的好坏。帅哥靓妹竟然没人做媒,而丑男丑女却被人爱。以盲为明,以聋为聪,以危为安,以吉为凶。呜呼!老天爷!怎么能和他们这些人同行!?
这首小歌可以看作是荀子给春申君之佹詩的补充,总体说来,佹詩意在表达荀子对楚国政治的不满,对春申君的遭遇表示同情,并说明自己不再出山的原因。
荀子把一首佹詩和小歌放在五赋之后,篇名却统为《赋》,从形式上讲,荀子认为赋体只适合正面体物写志,描摹美好的事物,以此彰显赋体的特点。从全文的内容上看,前面五赋从正面抒发荀子的政治理想,一诗一歌则从反面针砭是非颠倒的黑暗时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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