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顾慕飞却适时地轻声拦住了她：“现在打招呼不合适。别让他难堪。”
“难堪？可是周一怎么会——？”
“……你不知道他是周家的少爷？”顾慕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致辞，只有嘴唇似动未动，“也是。他不喜欢这个身份。”
说话间，拍卖会已经正式开始，服务生们开始将各色精致的小菜端上来，四下里交谈的氛围也变得轻松随意多了。尽管如此，苏梨却压低了声音：
“周家？难道，他还能……也是四大财阀的——？”
“没错。不然谁那么有闲，快三十了还在校园里蹉跎？他现在和家人在一起。周总、周太，旁边就是他那位有名的高材生弟弟……因为他的缘故，周一的日子可不好过。”
苏梨借着顾慕飞遮挡，又偷偷觑了一眼：在周一的旁边确实坐着一位青年，看着比白胖的周一更瘦一点，更高一点，但两人相貌十分肖似。周一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瞄一眼他这个弟弟，又瞄一眼坐在另一边的周总周太。
“他这位弟弟目前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读MBA，自己还在海外搞了一个P2P公司。”顾慕飞微微侧身，避开了正往两人杯中倒香槟的服务生，随口补充，“相比较他这个天赋不高的哥哥，周总和周太明显更青睐年轻有为的弟弟。很难说哪件事让周一更崩溃：是接受兄弟之间弱肉强食的现实，是家人对他的忽视和放任自流，还是被整个资本社交圈鄙夷自己的无用。”
苏梨再看向周一那张温和的侧脸。她发现自己很难想象这位平日以学术才能著称、随和得出了名的老好人学长的真实处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就算是朋友……？”
顾慕飞抿了一口香槟。
“……我是做这个的。”
“做……什么？”
顾慕飞笑了：“收集情报，掌握情报，然后妥善‘运用’它们。在场的这些人的各种秘辛——豪门恩怨、勾心斗角、出身背景、八卦秘闻，”他说得十分轻描淡写，“我都知道。”
难怪刚才就算是四大财阀也对他礼敬有加。
“所以……你……敲诈他们？”
苏梨的眼睛都瞪大了。
她很好奇顾慕飞为什么突然跟她坦白这些。他们毕竟只接触了一个月多一点，还是糖爹和情妇的狗血关系——尤其是他一直对自己的事情都是三缄其口。
而且，一个靠敲诈为生的人，是怎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顾慕飞端详着她这张脸的反应，又笑了：
“运用有很多种方法。敲诈勒索是最低级的。掌握的情报多了，就算我还不知道的事他们也会默认我知道，事情都会自己迎刃而解。”
他仿佛看穿了苏梨的心思，又补充道：
“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我会淡化他们脑中对我的负面印象——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威胁自己的人，但是人人都喜欢对自己有用的人。而我只要稍施影响，提醒他们我是最有用的人就可以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今天会在这儿，而你也必须来。带着一个漂亮女伴的男人总是会让人觉得更有弱点、更好掌控。”他目光微动，“对我来说，这一切就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
听到这里，苏梨没想到会被触动心弦。他君临整个灰色地带应该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他之前都是带了谁来……？他身边肯定从来没缺过女人。纠结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小孩子气了。
“我倒希望我是个聋子，没听到你说了些什么。”苏梨瞬间缓过神来，伸手端起香槟避开了他的眼神，迟迟回应道，“……你今天怎么突然肯告诉我这些了？”
“这一个月里，你不是一直想从我的身上挖出点情报，好在必要的时候用来要挟我么？”他迷人地笑着，“我还以为我们是同道中人呢。”
苏梨有些讪讪地抿了一口手中的香槟。过去的这一个月里她不是没这么做过。可是，这么明显吗——？
“你做的没什么问题。”顾慕飞笑着接口道，“足够老道，圆滑、柔和、低调。充分利用自己的女性特色虚与委蛇。”他的口气就像是在点评一部艺术作品，“如果不是我很熟悉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也会被你看似单纯的外表愚弄的。”
“啧。”——既然如此，大概也没必要继续掩饰了。
“你会打麻将么？”他突然问道。
“啊？不太会。——我爸不让。”
顾慕飞注意到这大概是苏梨第一次提到自己的父亲。
“我可以教你。不难。”
“我学这个干嘛？”
他狡黠一笑：“下周开始我要介绍几位太太给你认识。她们喜欢以牌会友——开销自然由我负责。”
“你怎么会认为我会去呢？糖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苏梨语气冷淡，“再说，我可不想插手你的生意。”
“对我有益的自然对你没坏处。这些太太手中的人脉可广着呢——你不是总想换个工作么？先混个脸熟总没什么坏处。而且，”他又抿了一口香槟，透亮的淡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流转，“我相信你会如鱼得水、享受其中的。”
苏梨刚想要再说些什么，一位服务生却走了过来：“顾先生，周大少爷想请您移步，单独谈话。”
“现在？”顾慕飞挑起了眉。
苏梨回头一看，周一的座位确实空了。
“是的。周大少爷说只有现在最合适。不知您……？”
“那好吧。”他站起身来，轻轻扶了一下苏梨的肩，“我去去就回。”
顾慕飞这一去可是去了很久。他几乎把整个拍卖环节都跳过去了。回来的时候，音乐会已经即将开场，而他的脸色也十分耐人寻味。
“周一他……？”
当他们在昏暗的音乐厅包厢里坐下来的时候，苏梨终于忍不住问道。
“哼。”顾慕飞难得的有些气不顺，“这小子长胆子了。但是连别人的刻意怂恿他都听不出……我回头会再跟他谈。不要让钱这种事破坏了今夜的气氛。”
听到他这么说，苏梨便很识时务地收了声，没有再追问。顾慕飞很罕见地似乎有些烦躁。好在，很快整个音乐厅就暗了下来。随着一声雄浑的圆号被吹响，这场跨年音乐会终于在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华丽庄严的旋律中，拉开了帷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