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石勒、石虎和后赵政权
主讲姜鹏
上一讲我们提到，前赵被一个叫后赵的政权取代，这就不得不提它的创始人石勒。石勒的先祖们很可能生活在石国，也就是今天乌兹别克的塔什干洲，后来他们移居到中国中原，就以石为姓。公元274年，石勒出生在上党武乡县，也就是今天的山西榆社。少年时期的他吃了不少的苦，十四岁的时候和族人一起到洛阳做小贩，结果没多久又回到家乡务农，等到晋惠帝末年天下动乱的时候，又被人掳走做奴隶，后来逃了出来，又机缘巧合，聚集同伙，做了盗贼。
就在石勒成为盗贼之后没多久，八王之乱爆发，无数人被卷入了这场政治与军事的斗争漩涡中，石勒也是其中之一。当时成都王司马颖被杀，他的旧部就打算积聚力量，为司马颖报仇，石勒参与了这股力量，后来石勒又率兵归附了匈奴领袖刘渊。到这个时候，石勒手下已经有了一支大约十万人的队伍，开始在战争舞台上崭露头角。公元311年，石勒率他的军队全歼西晋军队，随后攻陷洛阳；公元319年，石勒自称大单于，于襄国即赵王位，正式建立后赵；公元329年，石勒消灭前赵（刘耀），此时的北方地区，除了辽东和陇西地区，基本都被石勒统一。
关于石勒这个人，我们可以分两方面来看，一方面，他的确是十六国时代比较有作为的君主；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一定的民族仇恨心理，加剧了后赵少数民族和汉族之间的矛盾和隔阂。
我们先看第一个层面。石勒虽然是胡人，但是很喜欢儒家文化，他曾经在首都襄国设立太学，而且石勒不是做样子，他是真的希望能够通过太学机构来选拔人才。石勒先是选拔优秀的官吏作为老师，然后又增设了十多所像“宣文”、“崇教”这样的小学，让富贵人家的孩子们到里面去学习。在地方上，石勒又在各个郡中设立了学官，想要入学的人，要经过三轮考试选拔，其中成绩优异的人，才会被推举到中央，破格录用。除了教育，石勒还很注重司法律令。因为他认为，常年的兼并和战乱导致了各地方的律令、司法都十分繁杂，这非常不利于国家的安定，所以他专门让人制定了国家律令。
十六国时代的这些少数民族领袖，大多是武力有余，但治国能力比较差，但石勒不一样，他不仅能够率军作战取得胜利，而且治国的思路也比较清晰，除了我们上面提到的，重视教育和司法之外，石勒还减租缓刑，求贤纳谏。我们看看当时石勒手下都聚集了哪些人。崔遇，这是东汉末年名士崔琰的曾孙；石璞，这是西晋开国功臣石苞的曾孙，最后他是官至司徒；卢諶，这是曹魏政治家卢毓的曾孙，后来他官至侍中。可见在石勒建立的后赵政权当中，很多世家大族再次走上了仕途。
但是石勒并非完人，他的某些作为也产生了恶劣影响，一个很重要的表现就是他的民族仇恨心理。他的宽容也只限于投降于他的汉人，有记载说，石勒起兵以后，曾杀了很多不投降，或者还没来得及投降的西晋王公和世家大族。等到石勒建立后赵以后，国家中的羯人和汉人在地位上有很大的差别，按照当时的规定，在后赵政权当中，严禁汉人称羯人为胡人，而要称他们为国人，而且允许羯人可以抢夺汉族官吏的财产。这种不合理的规定无疑加深了民族间的矛盾。
公元333年，石勒病重，临死之前，他下令让儿子石弘即位，可就在石弘即位的第二年，一个叫做石虎的人谋权篡位，成为了新一任皇帝。石虎原本是个孤儿，早年被石勒的母亲收养，与石勒叔侄相称，石勒、石虎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是亲密无间。石勒走上了战争舞台之后，石虎凭借着勇猛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曾经官至单于元辅，都督禁卫诸军事。
石虎这个人，在战场上表现得非常勇猛，同样的，在生活当中也是相当残暴不仁，所以在石勒临终之前，就有大臣和他说，“石虎凶猛残暴又有谋略，而且随着地位的上升，他现在‘自陛下之外，视之蔑如’，就是说除了皇帝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实在太危险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什么呢？更重要的是石虎的儿子们现在也都成人，手握军权。现在您还活着，他们这一家不敢动手，您想想，等到您去世以后，石虎会甘愿听石弘的话吗？所以还是趁着您活着的时候，赶紧除掉他吧”。石勒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说“现在天下局势这么不稳定，石弘年纪又这么小（当时石弘20岁），身边必须得有一个有经验有战功的老臣辅佐他，石虎不就是这样的人选吗？
可石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他如此信任的人，却毫不犹豫地走上了篡位之路。石虎取代石弘成为皇帝以后，性格当中暴戾的一面彻底被激发了出来。首先，后赵在石虎的统治之下，迅速走上了横征苛役的道路。《资治通鉴》记载，公元336年，石虎下令修建一座太武殿，整个宫殿光是台基就高两丈八尺，长六十五步，宽七十五步，全部用有纹理的砖石搭建，至于宫殿里的器物家具就不细说了，真是极尽奢华，而此时民间的情况又是怎样呢？当时后赵大旱，一斤金子只能买到两斗粟子，百姓嗷嗷待哺，但在石虎的命令下，举国上下依然徭役繁重。
石虎不仅贪婪无度，而且贪玩好色。晚年时期，由于身体沉重，石虎连马都骑不上，但还是老想出门打猎，于是就让官吏修造了一千辆打猎用的车子，并且下令划分面积巨大的猎场，如果有百姓敢伤害里面的野兽，就会被处以死刑。那么这也给官吏们提供了一个借口，假如地方官吏看中了哪个百姓家的年轻女子，又没办法弄到手，就会污蔑她伤害猎场里的野兽，当时因此而被杀害的多达一百多人。地方官吏尚且如此，身为皇帝的石虎则更是好色无度，史书记载，他“大发民女三万余人”，把他们分成三等配置到宫殿当中，在此之后，太子、王公贵族们上行下效，又私自下令征发民女将近一万人，到最后，地方官吏已经找不到没嫁出去的年轻女性，但又不能不交差，就抢夺已经成婚的女性凑数，据统计，因妻子被掳走而自杀的、以及被官吏杀害的丈夫多达三千多人。
对内，石虎贪婪、好玩、好色，对外，他又穷兵黩武。当时石虎准备发动对外战争，于是下令，各个人家如果有三个男丁，就征发其中的两人，如果有五个男丁，就征发其中的三人，最后征发的士兵一共有五十多万，船夫十七万人，但是在这将近七十万男丁当中，有三分之一的人“为水所没、狼虎所食”。说到这难免想感叹一句，一个国家想要繁盛起来，那是相当的困难，但是一个国家要想衰退下去，那简直是太快，太容易了。你看石勒从起事到去世，耗费一生的心血去打造后赵，但即便是鼎盛时期的后赵距离太平盛世差的还不只是一点半点的距离，但是从公元334年石虎即位，到349年石虎逝世，不过15年的时间，后赵就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像一株朽木一样了。
石虎的皇帝身份来的不正当，因为他是杀害了石弘，自立为皇帝的，所以上行下效，在石虎还活着的时候，他的儿子们就谋划着杀害父亲，自立为帝了。石虎的第一个太子名字叫做石邃，由于石虎性情暴虐多疑，父子之前难免有隔膜和猜忌，忍受不了这种压力的石邃有一天就和自己的心腹说，“官家难称，吾欲行冒顿之事”，我们知道冒顿鸣镝弑父，然后成为单于，所以这个时候石邃也有了杀害石虎的心思，但是这件事很快被石虎知晓。以石虎残暴凶狠的性格，石邃当然没有好下场，当时石邃及其妻子儿女总共二十六人，全部被杀。
在杀死石邃之后，石虎又立了另外一个儿子石宣为太子，但是这位石宣也不老实，他先是杀害了弟弟石韬，然后打算在石虎临死之前将其杀害，自立为帝，然而石虎再次发现儿子的异常，于是杀掉石宣，立年仅十岁的小儿子石世为太子。公元349年，石虎去世，太子石世即位，但是年幼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左右政局，石虎的其他儿子们心思很快活络起来，在短暂的时间内，石虎的儿子之间又展开了帝位争夺战，最后被一个叫冉闵的人夺取了大权，后赵也就灭亡了。从公元319年，石勒称赵王，到公元350年，冉闵推翻后赵统治，后赵国祚仅仅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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